青涯中毒是几个时辰之前,那岂不是他和墨云晔在一块儿的时候?这毒……应该不会是墨云晔做的。他天生是颗七窍玲珑心,如果他真要害青涯,根本不会留下这么大的马脚,更何况他都知道有目睹他在亭中与青涯弹琴赏玩之人。他不是那样鲁莽的人,像这种事情他根本不会亲自动手。可如果不是墨云晔,那青涯那个排行老六的纨绔子弟会让谁下得了手?他一无志向二没资格沾到太子之位……
小姿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准她凑热闹,怕的该是她问太子或者其人人打听这件事,其实也是她多虑。五年前的青画或许会去插手,就像当年插手前太子和皇后的事一样,现如今——却不会了。
宫巷之中少有阳光,只有巷口的一小段透着一点点光晕。青画就站在巷口,巷中的阴影隐去了她脸上的神情,只留下她的一身绿衣在残阳余晕里泛着些许青光。她就站在那儿,抬眸看了一眼承德宫在的西方,悄无声息地露出一丝怅然的笑。
有些事情,一旦插手了接着就是数不胜数的麻烦。不是她无情,只是……她本就是个遗留人间的冤魂野鬼,她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皇宫里这类事向来有它自己的潜则,就像当年皇后血书控诉二皇子下毒,皇帝最终也只是把二皇子去做了个守边疆的武将而已,有时候明明人人都知道真相,却不得不装作不知道。
只是被害的那人是青涯。
这宫中人人都藏着颗心,每个人见了面都是笑吟吟的,骨子里却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譬如皇帝,譬如小姿,譬如当年的皇后。独独就这么个嚣张跋扈的青涯六皇子,五年来只长了个子没长心眼。他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干干净净白纸一样的,她要是袖手旁观,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青画整理完思绪正要迈出巷口的时候,却听着巷外几个苍老的声音正在辩论着什么。她无意偷听却正好落在了偷听的角落里,只好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听声音外头应该是几个没资历进入承德宫的御医,他们穿的是淡青的衣料子,应该是御医中地位比较低,给宫女太监看病的那些个。
一个怅然道:“我们这些个人何时才能进入给那些贵妃皇子诊治啊?”
另一个安慰说:“快了快了,陛下在思量着把书闲公主嫁到朱墨联姻,听说带的侍从除了日常起居的还会带个能治病的。我想公主出嫁,陪同的应该咱哥几个上头的那些个老头儿吧,只要他们一走,咱哥几个总有人会填上去的。”
第三个说:“你们说,会是谁?”
第一个激动道:“肯定是这次治好六皇子……”
“嘘!你不要命了!”其余两个刚忙捂住了他的嘴,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的惶恐,“走吧走吧,多说无益!”
几个御医走了,青画才迈着轻巧的脚步从宫巷之中走出来——刚才为了怕被发现,她用上了几分功夫隐去了自己的气息,现在还有些残力。
“和亲?陪侍……”
她的眼睛很亮,巷外的阳光跳跃着闪进了她的瞳眸之中,竟是少有的鲜亮色彩。
***
喧闹的寿宴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宴罢已是半夜,夜幕深沉。青画却并未在闲怡宫安歇,她换了一身轻便的着装,趁着夜色偷偷出了闲怡宫,避开了后宫那么多暗哨明哨,悄悄到了承德宫的宫墙之外。
月色如霜,只依稀照出个她的身影。
这皇宫把手森严,凭她的一个人能顺利到了宫门口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在原地思量着,是找个理由堂而皇之地试试能不能进去,还是干脆当个刺客洒些□□硬闯?想来想去,她还是咬咬牙绕开了巡逻的侍卫,却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被黑暗中一个人拦了下来。
那个人的声音冰冷,宫灯的光芒未能照到他的脸,他见了她道:“你是谁?”
青画咬牙不做声,只是瞪着眼看着黑暗中的人: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她认得他的声音——堂堂太子守在青涯的门外亲自防范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她当真是没想到。宁臣他……其实那么多年性子还是没改。
那个人便冷然道:“青画?”
青画依旧不响。
青持冷道:“是你下毒?”
“不是。”
“你深夜来此,做什么?”
“我……”青画犹豫了半晌,咬牙开口,“我听说治好青涯的人就可以陪嫁到朱墨,我只是来看看青涯中的什么毒,我如果解得了,我是不是可以去朱墨?”
“这就是你的托辞?”
“不,是理由!”她咬牙,“太子可以叫侍卫把我抓了,可是我听说今天御医花了一整天都诊断不出是什么毒对不对?照这样下去青涯必死无疑是不是?既然如此,我如果是下毒之人,为什么还要来冒险?我真的只是……想治好青涯而已。”
青持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有些局促的青画,把她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寸都打量了个遍。
末了,他才开口:“你,懂医术?”
“是。”青画承认。
青持目光深沉,盯着她道:“我听说六年前,你是个整天吵闹痴儿,而后一次你从宫墙上摔下来险些丧命之后就突然安静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