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青云春早,两三月的时候已经是山青草绿,碧水潺潺。若要说青云境内入春最早的地方,怕是云闲山庄。那是个荒郊野外的大山庄,坐落在山谷之中,青云边境的几座高山挡住了寒流,加上庄内有天然的温泉,这温栏山庄之内可谓是十二月入冬,一月开春,一年四季繁华满溪。
传闻庄内风光无限堪比仙境,却奈何云闲山庄的主人是个怪脾气,这些年来独占着这得天独厚的好居处,从不宴客也从不与人结交。自从青云边境的山谷坐落了这云闲山庄,连山上原本的盗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久而久之,世人便传闻这云闲山庄是什么山精树怪的居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为世人所不知的是,偌大一个云闲山庄里面虽然只住着两个人,往来的人却不少。
阳光正好,春暖花开。云闲山庄里面有条碧绿的小溪蜿蜒而过,溪上有一亭,亭上坐着个十六七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绿锦,眼如星辰,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小溪之中的另一抹身影,双眉紧锁。她的身边放着本书,那上面已经被她画满了墨线。
清澈的小溪中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瘫坐着一个双目无神的男子。那男子的身上布满了青紫的印记,像是被画上去的图腾一样,蜿蜿蜒蜒地爬满了他的手臂,胸口,腰腹,那模样让人不寒而栗。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似乎触动了什么,他吃力地张了张口,朝着少女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少女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又把身旁的书拿了起来,一页页地翻:浑身青紫印记慢绕,微烧,遇水则疼痛减轻……这应该是金线蛊的征兆。为什么明明用了克星桑花却毫无效果?
“画儿,怎么,解不了?”一个戏谑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云闲山庄的庄主,司空。
青画的注意力明显还在溪水中的人身上,只稍稍抬了抬眼道:“师父。”
“画儿,你真的决定下山回宫?”
“是。”
司空的眼里有些异样:“毫无转机?”
“是。”
青画轻轻合上了书,眯着眼睛靠在亭子的栏柱上,任阳光洒在脸上身上。她到这云闲山庄已经有五年了,五年前皇后血书控诉二皇子毒害太子之后,她就被司空找了个借口,说她的疯病乃是“失心害蛊”,把她从皇宫里接了出来到这边境山中的云闲山庄来治疗,自然而然地让她躲过了宫里的那一场人心惶惶的太子之争波及。
司空的确是个世外高人,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当初他所谓“别的东西”包括了好多闻所未闻的奇门异术。最终,她还是选了两样:医,蛊。
司空曾经好奇,为什么她会选着两样最不惊天动地的,他曾经告诉过她,可以学江湖上最精妙的剑法,可以修内力修轻功,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用还不是很流利的话告诉他:医术蛊毒这两者虽然一个听着高雅一个为人不齿,但却是异曲同工,每一样都能害人救人,这两个一起学可以让自己不后悔。
转眼间,已经五年过去了。
“画儿,你这叫过河拆桥。”
司空眼里有些不舍,他着看着当初自己抱回山庄的瓷娃娃已经出落成一个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撩开几缕鬓边的乱发。他这个徒弟他从来没有看透过,明明是个孩子哄哄就得了,却……有时候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让人捉摸不透。他越是想弄明白她,就越是被她身上的突兀给迷惑看不透。他也曾经观星象,算卦相,却始终没有看清过这孩子的命数。
“师父难道不希望我出去么?”青画笑了,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一年前他就开始为她在江湖上打点着一切,只是他没料到她要下山的第一件事不是闯荡江湖而是回宫而已。
“什么时候走?”
“这月十二,明日。”
司空笑了笑道:“那,你还有话对师父讲么?”
青画想了想道:“谢谢师父教导,还有,”她指着溪水中的男人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治不好?”明明她的判断不可能有错……加上治疗蛊毒的法子都是用了最最速效的,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空笑得眯起了眼,一头的银发本来一丝不苟,却被他憋笑憋得微微发颤。他凑到她耳边忍着笑道:“画儿,桑花的确是对付金线蛊的好办法,你没错。”
“那怎么……”
“师父再教你一招,防人之心不可无。桑花要连用两日才会见效,为师每日都趁你入睡给他下新的金线蛊,你自然怎么解都解不到头。”
司空的语气是正经的,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就等着她发火。这师父,早就没了师父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