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和鞋袜我可以用热吹机拿去烘干吗?”侍者幼兽般谨慎,小心翼翼的问。
早纱子的脚可爱的缩了缩,袜子黏着是很不舒服,但这有些不太方便,她便搪塞过去,“你不是还有事吗,可以不用管我,我等会要吃东西会叫你。”
“可您就是我的客人。”侍者突然说。
早纱子微怔,旋即有些羞恼,她扯过菜单,随手翻到后面,指了一份昂贵的餐品,“点了,就这个贵的,你可以离开了吧?”
“您现在需要的不是鹅肝鱼子酱。”侍者微微低着头,像是被批评的孩子,但仍然诚恳的说,“您需要的分明是‘照顾’啊。”
早纱子彻底愣住,她发现眼前的少年有些紧张但仍然直视着她。
相亲至今以来被多少男性直视过,他们的眼里藏着被酒精发酵出的欲望,扯起的笑容褶皱里都带着贪婪,但这双眼里,没有那些淤泥似得浑浊,只有担心触怒她的一丝胆怯及满满关心。
侍者就像冰雪的冬季里的那颗杨树,结满了爽白冰晶,立在钢刮刀削的质疑苛责中,不曾弯折。
早纱子突然后悔刚刚对这个善良又帅气的少年人语气过重。
“谢谢你,可我不需要。”
女人必须要穿戴铠甲才能无视质疑和不公,一旦卸下只会软弱。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侍者轻声安慰,“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终会到来。在迎接朝阳时,请务必健康,我衷心的如此期盼着。”
莎翁温柔的话语让早纱子仿佛回到那个青葱的大学岁月。她读大学的时候有过两任男友,一位法国人,一位英国人。
法国男友天性自由,追逐浪漫,总会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下功夫,时刻准备给她惊喜。他会算好星辰轨迹调查气候,只为找到一个月明星清的夜晚与她在天台上谈话仰望干净的银河。他会提前一年时间邀请三百多位异国他乡的朋友录像,剪辑后在她的生日上播放出来。他会用不同的语言在便签上写我爱你,偷偷藏在她的书页中。
明天就好像裹着漂亮包装的美味糖果,有水蜜桃的甜腻,有冰梨的清爽,有酒心巧克力的醇厚回味。睡之前都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
最后虽然分手,可仍是一段值得的恋情。
英国男友理查德没有那样如火的浪漫,他只是将尊重和真心都奉献出来。
没有如胶似漆,但会有清晨的问候与准备妥当的温热早餐。没有露骨示爱,但会跟她在壁炉边看窗外雪景共读莎士比亚。没有壮阔誓言,但会仔细盘算二人未来的生活与出路。
但明明出身名校的金融专业,理查德却打算回老家接手田园投身农业,这与早纱子预想的现代生活相去甚远,最终决定分手。
转眼多年过去,她成为了大公司的高管,在寸土寸金的港区也有了多套房子。而理查德已结婚生子,仍守护着祖产,打理蔬菜,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家人合照中,他的微笑一如当年的阳光开朗。
她更富有,层次更高,但再也挣不到那样的笑容了。
早纱子忆起往昔,心情复杂,她看向无垢的白衣少年眼眶已然微红,“你能给我一个微笑吗?”
侍者疑惑了下,旋即微笑,淳朴剔透,像一束光。
早纱子的心脏骤然快速跳动着,她闻到少年身上薰衣草般的气息,凝视着那张校园初恋般的美好容颜,横生出一股眷恋和惋惜。
她已经不年轻了。
早纱子叹息释然,而后风情万种的一笑。
“我肚子饿了,你有什么推荐吗?”
“本店的伊势龙虾刺身格外出名,辅以波马利香槟为佐餐酒是个不错的选择。”侍者翻开菜单介绍推荐。
“就要这个。”早纱子根本不看价格。
“那么您的大衣与靴子我也拿去烘干。”
“还有袜子……”早纱子脸色微红,她弯腰脱下及膝的肉色薄丝袜,“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义务,您的愉快比什么都重要。”侍者的微笑始终如冰雪似纯净。
13号桌。
这里同样有一位失意的女性,她忽的拽住路过侍者的纯白衣袖,她喝了酒,醉醺醺的给出一张名片,渴望又害羞。
“我们为什么不交换彼此的姓名?”
“名字代表什么,我们所称的玫瑰换个名字还是一样芳香。”侍者接过名片,微笑回答。
女顾客怔怔不语,似乎又回到情窦初开的学生时代,暗恋学长是抽屉中的小秘密,小心的捂着不敢大声说出。
可惜回过神来侍者已经离开。
尹泽回到员工间,拿着电吹风烘干衣物,顺便照着刚刚接手名片上的地址,为那位大龄失意女社长订了一辆出租车载客到家服务。
不仅要眼尖揽客,还要当别人老公般的至爱关怀,客人才会不情不愿的点餐,日本的服务业真是辛苦啊。
厨房的厨师长听到四斤的龙虾刺身一份时迷惑的抬头,他手里正在处理一只巨无霸帝王蟹。
今晚生意为啥这么好,还老是挑贵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