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彤听着,抿唇笑了声。
后面的路很顺利,聂江澜乘船过河,顺着楼梯走上了高台。
正站上去揭开幕布的时候,两边“砰”一声窜出两道高高的烟花,直冲云霄,火花四溅,在半空中渲染开来,揉散成片,后又消弭。
沈彤举着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得停了几秒,聂江澜把吓到的她护到身后,往前面看去。
沈彤回过神后很快举起相机,捕捉这光怪陆离又绚烂的一刻。
烟花一簇簇,又从不远处的河面上点起,升到空中,像绽开的花盏,一朵朵蕴在天幕里。
沈彤缩了缩脖子:“这是过年了么……”
聂江澜回头看她:“过年都不一定有这么热闹。”
看到她缩着脖子,他又问:“怕这个?”
“不怕啊,”沈彤说,“就是离我有点近,有点吵。”
“那把耳朵捂上。”这人说得轻巧。
沈彤失笑地指了指手上的相机:“我还得拍照呢我,哪有手捂耳朵。”
“那我给你捂,”男人推到她身后,手合成掌,贴在她耳侧,“你拍照。”
近处远处的烟花声响都不甚清晰起来,他的手掌替她隔绝这个世界的嘈杂和吵闹,把她圈在自己前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不让她再受侵袭。
很奇怪,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他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手表指针走动的声响。
只要他开口,他说护着她,好像无论怎么样的环境,她都可以最大程度地安心。
沈彤举起相机,恰好捕捉到后面几个嘉宾下船的照片。
元欢挥着手尖叫。
“哇——好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结婚了。”
任行拍拍他脑袋:“现在哪还有人结婚放烟花。”
“是吗?”元欢探出小脑袋,“我记得我很小那会儿下乡下住,经常听到放烟花声音,好像不管干什么他们都爱放放烟花。”
康南叉腰:“放烟花庆祝的吧,我们这都最后一期了,喏,获胜者都上台了,搞得跟要颁奖了似的,还不得放放烟花庆祝一下啊。”
“魏北,”康南叫他,“下船啊,你在船上干嘛呢,里面是有金子给你挖是吗?”
“奇了怪了,”康南大声对着摄像机吐槽,“我刚刚到这边的时候魏北早就到了,在那边树丛里猫着不肯出来,然后我让他上船也是扭扭捏捏,不知道在干嘛。现在节目不是都结束了吗,就算没有生命值药水被打碎了,也不应该……”
“闭嘴!”魏北用力踩着甲板下船,“都说了是我自己打碎自己的药水的,是个意外,别老一直提,我不要面子是吗?!”
“要要要,”康南笑,“那我接您下来好吗?”
……
闹过之后烟花放完,嘉宾全部在台上就位,沈彤在底下拍摄。
台上打打闹闹,康南和元欢一直在笑。
任行摘下眼镜,挂到耳后,笑着看着面前的摄像机。
导演开口了。
“今天,《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已经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够抽空录制这六期节目,也感谢所有的行程配合和录制配合,节目录制不算轻松,环境也比较苦。”
康南打着哈哈:“有钱拿,这都不算什么的。”
魏北在后面掐他:“做人能不能别这么俗?”
“那你把钱给我?”
“……”
导演看着他们在台上闹,也不由得笑道:“魏北恢复过来了吗?”
刚闭嘴的魏北指了指自己:“怎么又cue我??”
“这期你受的伤比较深,”导演说,“当然,这些都是你单方面要去挑衅造成的。”
正因为导演第一句貌似安慰的话有些感动的魏北:???
导演:“因为是最后一期节目了,所以这期希望安排了‘后悔’这个环节。”
魏北:“我看你怎么圆回来啊。”
导演继续:“大家没有和聂江澜一起,所以没有发现,后悔过的嘉宾拿到的草丛地图,是绕了一条远路的。比起没有后悔的聂江澜,你们不仅时间上久了,而且要走的路也更加迂回。”
“这期节目也是想告诉大家,后悔本身就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还会浪费自己本拥有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的路更曲折。上一秒已经成为上一秒,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无法改变也无权后悔,所以不要因为后悔去浪费,远方还有更值得的事去完成。”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人生苦短,珍惜当下,不要被无谓的后悔捆住了自己。”
短暂沉默了几秒,大家抬起手鼓掌。
魏北说:“还真的圆回来了啊。”
又咳嗽两声:“在这边,我说几句话。节目录到现在,虽然不是很久,但大家一见如故,感情也特别好了。节目里怎么做是为了节目,不管怎么玩儿,都不会影响现实里的感情,如果以后还能原班人马,我还会回来的。”
任行点头:“魏北说的是,无论节目里你诓我也好,我敲.诈你也好,大家都是兄弟,不会有隔阂也不会算得太细。各有各的成长,也各有各的思量,希望日后也有再聚的机会。”
元欢:“感谢一下各位哥哥对我的照顾,我年纪小,大家一致让我帮助我,我蛮感动的。以后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喊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康南:“大家都说这么多了,我也就不说了。节目我玩儿得很开心,也很谢谢所有工作人员,录制这么久大家真的都辛苦了,改明儿领了工资先出去好好吃一顿先,深山野林的委屈大家了。还有管饭的彭哥,其他都挺好,以后跟厨师说下,椒盐排骨少放点盐,挺齁的。”
底下有人在笑。
彭哥比了个“ok”。
四个人说完,大家的目光转向聂江澜。
一贯轻曼的男人笑了笑,说:“很感谢这个节目。”
他不爱煽情,这几个字已经很重,也已经足够表达。
感谢这个节目,带给他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情谊。
也感谢这个节目让他知道,这点小小的困难和波折并不算阻碍,聂熠所希望的退缩,反而成为他所有千锤百炼后的坚持,还有梦被碾后的笃定。
最要感谢的,是节目和命运,把她带给了他。
///
头天晚上,结束录制的时候太热闹,沈彤甚至都没什么要告别时的特殊情感。
直到第二天,自己背起包,看到工作人员陆续离场的时候,才感觉到唏嘘。
是真的感觉到节目结束了。
今晚再也不用早点睡,明早四点半也不用再爬起来,急匆匆穿好衣服,拿起相机就出发。
到片场的时候再也不会那么热闹,所有的工作人员休息时候围在一起讲笑话和八卦,讲到什么尺度的还要看看摄影机是不是关掉了。
也不用操心前一天和后一天的节目内容,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成为人.质,是不是要拆.炸.弹。
这个世界上人要面对最多的就是告别,挥手这个动作在身体中被记录了无数次,甚至达成了肢体记忆。
但每当告别或离别的时候,还是不能够习惯。
她站在门口,跟工作人员挥手告别。
“你呢?你后面去哪啊?”有人问她。
沈彤说:“先去拍杂志,我还有个杂志封拍没拍。”
“噢噢,是《不凡那个?”
“对的,本来是前段时间要拍的,但是因为节目拍摄延迟了一点。”
昨晚赵萱还在跟她对行程,大概说的就是《不凡拍摄的一些注意点,还给她看了模特的很多照片,让她找找感觉。
甚至在最后,她还眨眨眼睛说:“《不凡拍完,我们可就只剩一个杂志就大满贯了沈彤姐。这下是肯定比陶恙要快了。”
“说到陶恙,听说她已经完全销声匿迹,好像被封杀还是雪藏了。应该是彻底没办法,无法翻身了吧,她就没有继续留着耗时间了,不在这块儿了,应该是出国去了。”
“对了,我之前还看到她有个朋友爆料她金主什么的,说她去比赛还不忘犒劳金主,在寝室里被翻出包里都随身携带tt,你当时跟她一个寝室吧,是不是也看到了?”
……
因为还有拍摄计划,第二天沈彤没有走,打算到时候直接出发去拍摄,还省得在中途重新找酒店。
聂江澜也没走。
当天晚上吃完饭,她还问他:“你怎么不走?”
他眯着眼笑:“陪你啊。”
“说正经的啊——”沈彤乜他。
“这就是真话,你这人怎么不信,”他“嘶”了声,“原计划真不是待在这儿。”
“那原计划是什么?”
“《见霜要开拍了,就是一个动漫改编的电影,幕后班底不错,”聂江澜道,“我去那边跟跟组,找点拍电影的经验。”
“这么快啊?”沈彤有点惊。
“快什么,”他捏她耳垂,“上个月就打点好了,只是拍综艺脱不开身。”
沈彤点点头。
也是,这样的人,永远比别人快上一步。
“刚好我也要去拍杂志了,”沈彤踢踢脚底的石子,“到时候可以一起出发。”
“当然一起出发,本来我今儿就该去,看你在这里,想想还是过两天。”
月色正好。
沈彤侧头问他:“那跟完《见霜剧组呢?你会筹备自己的吗?”
聂江澜漫不经心:“会啊,只要有合适的本子,会考虑的。”
她有点关心自己男朋友的事业发展:“那现在有接触到吗?”
“有在看,好的都会考虑的。”
讲完,男人忽而感叹一声。
沈彤:“怎么了?”
他似笑非笑:“现在还没结婚呢,你就管我这么紧?”
“……”
嗤,没个正经。
过了会儿,她又说:“那……你这样,你爸要是知道了,得发脾气吧?”
“我见他发脾气还少么,”聂江澜道,“他最近有的忙。”
本来还存疑着他爸到底在忙什么,第二天晚上给聂江澜送牛奶的时候,沈彤在房间外听到了对话。
聂江澜房门没关,是在等她,所以她透过门缝,可以听得很清楚。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聂江澜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我现在才多大,您就给我张罗婚事了是吗?”
“还未婚妻,所以说我现在是活回了几十年前,都没有自由恋爱的资格了?家里给我分配一女的,还没见过面,您就让我跟人结婚,有意思。”
“我没不同意啊——可以啊,只要她不介意这段婚姻有名无实,结婚之后我完全不碰她,不回家,跟别人组建家庭繁衍子嗣,我ok啊。不就是一张纸么,我当然ok——我有什么不听您的,您说是吧?”
看着句子明明是同意的意思,字字句句却都是说的反话,而且带着尖锐的棱角和刺。
“那你抱着你的电影过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拍出个什么东西来!”
聂熠被他的态度气个半死,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
聂江澜勾了勾唇,轻巧地把手机反扣着扔上桌面,靠在椅背上阖眼。
沈彤眼见着说完了,推开门进去了。
聂江澜掀开眼睑看她一眼:“来了?”
沈彤点点头。
他一挑眉:“刚刚电话你也听到了?”
沈彤不知道该说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说听到了吧,这又涉及他的家庭和婚姻安排什么的,感觉不是她能掺和的事。
说没听到呢,聂江澜电话里拒绝的意思又很明显,肯定把聂熠气得计划都打乱了。
目前看来,这件事黄掉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五。
再说,如果这个态度下,聂熠还敢给他继续安排未婚妻,以聂江澜的性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甚至很有可能直接不出场。
她正在思考,把牛奶放到他面前的时候,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热牛奶溅出来,有点烫。
聂江澜好笑地扯了张纸给她擦手,眉一抬,半是兴味半是揶揄道:“怎么,怕我不娶你?”
沈彤瞪他,嗫嚅:“我又没指望你娶我……”
男人手一翻,捏住她想抽走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自嘲笑了笑。
“可我想娶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