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来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头发灰白,牛仔布劳动服上粘着不少油污,脚上的解放鞋少说也有好几个月没洗了。但从他说话的口气,和其他人的态度看,这应该是个职位比较高的人。至少是个科长。对待这个人,不能太生硬,思考了一下说辞,才道:
“伯伯。这台车本来就是给钳工练手的,所以我就拆开试了试。考虑到车床的精度主要在就在于稳定,所以我就想办法降低它工作时的振动。其实也没太改变什么。”
宋伟民点点头,一边思考,一边让王小来继续。
“我先是加工出了一根标准圆钢,装到卡盘上,用车刀一点一点靠近转动的圆钢。一旦蹭到,就停车。通过印记判断主轴跳动的方向,然后直接修主轴,直到它不跳动了为止。”按照王小来的说法,肯定修不出秦淮茹这么高精度的车床,但总是一种方法。听上去也不算离谱。
“除此之外,我还调整了车上所有的转动部件,减少振动。”
“我还改变了整台车的固有频率。”
前面还好,都是一个正常的钳工学徒能想到的小窍门。可是大家一听他说到“固有频率”一下子把专家组里很多人的注意力从修车的事情上,吸引到了他这个人的身上。
“你知道固有频率?”宋伟民心中疑惑,难道这是个高考发挥失常的好学生?
王小来一看大家都反应,就知道出bug了,问题就在“固有频率”这个词。赶紧找补道:“呃,内个。我干钳工以后,就经常翻以前的物理课本,发现好多有用的知识。”
“嗯,不错。你们新社会的年轻人,就是要时刻学习,才能为我们的革命事业贡献更大的力量。小伙子悟性挺好,过来加入专家组吧?”宋伟民作为专家组里级别最高的领导,直接向王小来发出来邀请。
王小来有些为难。他挺不愿意跟人合作的,当着别人的面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动用金手指,还得绞尽脑汁一边演戏,一边把自己的能力“合理化”地施展出来。实在是太累,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搞,还轻松些。
可是如果拒绝的话,那就是不识好歹,属于完全无法被人理解的行为。也不符合他低调的策略。只好点头答应。
周群贵只是科长,宋工不发话的时候,他能当专家组的家。现在宋工一锤定音了,周科长只能默认专家组里多了一个碍眼的家伙。但免不了琢磨以后怎么凑准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娃娃。
无关人等散去,专家组回到了机加工车间。王小来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默默跟在最后。
然而他想低调,宋伟民却不肯放过他。
“小来,你点子多。给咱想想怎么能把过盈的主轴装进基座?”然后专家组里的年轻技术员就把这跟主轴如何拆不出来,如何被杨厂长逼着蛮干,如何拆废重做,又如何重做装不进去,修细之后装进去却精度下滑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王小来想了想,问宋工:“咱们厂能搞到液氮吗?”
他话音刚落,宋伟民和一些机灵的技术员立刻眼睛一亮。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这个年代,液氮的应用极少,只有个别高校的实验室才有。大规模工业制备和运用液氮,要等到大型高压容器成熟以后才能有,那都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所以专家组里根本没人往这方面想,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观念。
宋伟民作为此时少有的高级工程师,是随时可以转去大学当副教授的,钢铁学院里朋友很多,搞一些液氮对他来说问题不大。不过使用液氮给主轴降温,能不能装配成功,最终效果还有待验证。所以,对王小来思路做出评价,现在还为时过早。但不妨碍宋伟民却对他更加欣赏了。
下班时间到,看宋工的意思,他准备连夜去搞液氮了。
秦淮茹又早退了。
王小来一个人回了车间,把自己用废钢板锉出来的炉子散件拿到供应科作价,开票,回家。
何雨柱忙着做饭,王小来就在东耳房的窗户下面搭起烧砖的炉子。其实就是一般的铁炉子,腔内安装几层砖胚模子,一次烧几十块转。到时候象征性地烧上两炉,给凭空变出来的砖墙一个合理化的来源。
“棒梗,吃饭啦。”何雨柱做好饭之后,往大门口方向喊了一句。不一会,棒梗就跑回来,坐到桌子边上等着了。
王小来洗了手,也走了进来。
“小来哥,我妈让我改口管你叫叔。凭什么啊?”棒梗今年12岁,只比他小六岁多。从小到大,棒梗内心一直都是跟王小来平辈轮交的,现在突然告诉他,要管王小来叫叔,实在内心不能接受。
晚上吃饭就他们三个人,棒梗没妈看着,直接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何雨柱一脸坏笑看着王小来,想知道他怎么把这个混小子给整服了。
王小来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改口?”
“怎么说也得有了不起的本事才行。”
王小来想了想,道:“要不,咱们打个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