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力泉排在队伍中,越走越有精神,心里美滋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拽他的衣服。
他一扭头,发现是洪衍武把脸凑了过来,立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事?”
“别忘了,别告诉别人!”洪衍武瞪着眼睛警告陈力泉。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听故事的事嘛……”
“不是,是所有的……”
陈力泉从洪衍武眼中看到了一丝凄切,他立刻明白了,洪衍武还在为今日“沦陷番邦”没守住气节而感到悲伤。
为了让洪衍武安心,他马上厚道地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洪衍武嘱咐,他也不会回去说。就像上次爬树够风筝的事,他后来听说了就没说。他知道洪衍武的妈妈在生病,而且他也听爸妈说过,说那病不能生气,对外面的事儿知道的越少,好得越快。
“你们干嘛呢!好好排队!”
突然,队伍后面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孩叫声,打断了洪衍武和陈力泉之间的秘密交流。
两个愣小子随即向后一瞅,原来是走在队伍末尾的队长水澜。
水澜是福儒里西院,剃头匠老水家的二闺女,也是陈力泉的近邻。只是这丫头天生心高气傲,压根就看不上每天房上水下,玩得灰头土脸的陈力泉和洪衍武。
所以平日里,她与他俩之间着实没什么往来,更没在一起玩过。哪怕出院进院地碰见了,也常抬起下巴颏装着没看见。虽然现在上学了,和他们能说几句话了,但多数也是自持班干部的身份来干涉教训他们。
不过别看这丫头这么傲,但实话实话,要论长相打扮,她还真是个小美人坯子。不仅人生得粉粉嫩嫩,柳眉弯弯,就凭那杠杠新的自知小书包,红底白花小棉袄,和那一双穿在脚上簇新的小棉鞋,便与洪衍武和陈力泉一身灰蓝带补丁的外表形成了很大反差。
“就说你们呢,还看什么看!”
又是一声毫不客气的呵斥,水澜已经走出了队列追上来了。她用那双长睫毛的大眼睛很严肃地盯着他们,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们怎么了,说几句话不行?”洪衍武直接翻了个白眼过去。
“你干嘛和陈力泉横着走?”小丫头不依不饶。
洪衍武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陈力泉走成了并排,他们现在成了整个队伍里唯一的“疙瘩”。
陈力泉老实,挨了批评半句话没多嘴,赶紧掉头紧追两步,默默跟着前面的同学继续走。
洪衍武却在心里很不以为然,要由着他,当场就想顶回去。
不过他一想到常显璋的话,最终也只小声嘀咕了一声“横着也是队……”,便硬压着性子,重新加入了队列。
但这一句自言自语,仍然让水澜非常不满。她先是脸色极其难看地重重哼了一声,又斜着眼白了洪衍武一眼,这才继续“押队”前行。
就这样,队伍勉强回复了秩序……
五分钟之后,当队伍来到了自新路的路口时,由于有不少的同学拐进了自新路,队伍一下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五六个孩子。他们都是住福儒里的,还要在往前走一个路口,才能到家。
洪衍武越走越烦躁,这会儿已经无聊得受不了了。偏偏一眼瞅见了地上有块小砖头,于是他便出于本能地给了一脚,把砖头一下踹到了墙边。
没想到,这下又把水澜给惹出来了。
“还没到家呢,你别乱队!”
可一不可二,洪衍武感觉真受不了这个,不由得出言抱怨。
“你烦不烦,多管闲事,踢块砖头你也管,天生的事儿妈!”
水澜却显示出一脸庄重威严。“你说谁事儿妈?你这是捣乱队形,我是队长,该管就得管!”
洪衍武可最讨厌别人装腔作势假正经,马上回嘴讥讽。
“哟嗬,人儿不大,口气不小,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屁大点儿的官儿,也就你自己个儿当回事。”
“行,你不是不服嘛,回头我告老师去……”
水澜分明真生气了,她紧绷着嘴,眼睛明亮像里面点了灯。一说完这句话,她气哼哼地瞪了洪衍武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他。
这下轮到洪衍武傻了,刚才只图一时痛快,他又忘了这茬儿了。
陈力泉看着也着急了,赶紧帮忙说软话求情。“水澜,你能不能别告老师,我们保证下回不了还不行吗?”
“不行,就不行。谁让他挤兑我的,我就告,就告!”
水澜得意了,他喜欢看别人求自己,更喜欢让别人为难。这小丫头,似乎天生就是个喜欢以权压人的人。
不过到这个程度,她似乎仍未满足,想了想便又说。“陈力泉,你今天表现也不好,回头我连你一起告!”
“你……你怎么这样?”洪衍武气急了,吃惊地望着水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