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虽说成了陶谦的儿子,但陶应内心深处始终与陶谦有一层隔膜;这层隔膜,很薄,却很有韧性,很难捅破。
“若再如原主那般,岂不是还要重蹈覆辙?”
因而,陶应“破罐子破摔”,决计要将“逆子”进行到底,语气多了几分强硬与冷漠。
“逆子,你在跟谁说话?!”
陶应的语气,让陶谦一怔,懦弱的儿子,几时变得这般硬气,还带着丝丝忤逆成分。
“阿爹莫要生气,重光乃急切间口不择言,实则并无恶意。”
尽力安抚陶谦的陶商也是一阵晕眩。
“这还是那个见了阿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瑟瑟发抖的陶重光吗?”
糜芳早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陶应来。
“照如今的样子,陶重光这一次摔得真不轻啊!”
陶商、糜芳心中如何想,陶应不知道,也暂顾不上,他眼下要给便宜老爹陶谦讲讲农民革命的本质。
“应当然知晓阿爹为何被任命为徐州刺史,皆因为剿灭徐州黄巾流寇而来。”
“但是,阿爹可曾想过,不到五年,即便没有张角、张梁、张宝兄弟三人,黄巾流寇又死灰复燃,原因何在?”
不等陶谦开口,心直口快的陶商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肯定又是没粮食吃了,出来抢粮呗,难道还是为做官!”
陶商给出的理由,糜芳持赞同态度。
“黄巾贼又不事生产,除了抢大户,他们吃什么、穿什么?”
陶谦心中一动,对陶商、糜芳二人的解释,不置一词。
“想必,没这般简单。”
这一刻,陶谦原本因被忤逆而铁青的脸色,也渐渐舒缓,瞅着陶应,脸上除了温和,还多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期许。
“大哥说的不错,黄巾贼作乱,就是为抢粮、抢钱!”
陶应没有否定陶商的说辞,但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他们为何会这般不顾惜生命铤而走险呢?活着不好吗?”
陶商张张嘴,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未思考过这般无聊的问题。
“活不下去了!”
糜芳因是商贾之家出身,生意遍布九州,走过的路多,看得也多,自然知道黄巾贼为何闹事。
“子方说得对。”
陶应赞许地向糜芳点点头,又瞅了瞅一脸沉思的陶谦,继续语出惊人。
“因为土地兼并已至丧心病狂的地步,百姓已没有了活路,只能铤而走险,干烧杀抢掠之事!”
“所以,不管是过去的皇甫嵩、朱儁、卢植之辈,还是如今身为徐州刺史的阿爹,若还如往昔那般只顾着为自己的前程杀人,不从根本上解决百姓问题,不但于社稷无益,反而成为葬送大汉社稷的罪人!”
随着陶应语落,大厅静得落针可闻。
“嘶!”
陶商更是惊地魂飞魄散,冷汗森森,浑身轻颤。
糜芳悄悄打量了一眼陶谦,他已不再是担心陶谦会不会发火,而是为已无法用“大逆不道”可形容的陶应担心。
“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头,就看你的造化了!”
不过,二人这回却白替陶应担心了。
此时的陶谦,心中确实激动万分,不过不是因为陶应的大逆不道,而是为儿子的这番见谛掀起滔天骇浪。
在陶谦心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适合生活在太平盛世里的太平犬,在乱世里,莫说建功立业,即便是守住家业都难。
可今日,他这个二儿子陶应,给了他一个惊喜。
“难道我陶氏,也要出一个麒麟儿?”
陶谦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踱步至客厅门口,抬头仰望天际,语气平和地听不出一丝情绪。
“哪该如何做呢?”
陶应望着陶谦有些佝偻的后背,语气也变得和缓,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眼看到了十月,天气渐渐转冷,青州、徐州的黄巾贼定会大规模再次作乱,若阿爹提前在徐州琅琊国、东海郡,一边施粮赈济嗷嗷待哺的黄巾饿寇,一边择地建立一些简易定居点,供黄巾乱匪中的老、弱、病、残、幼渡过这个冬季。”
“与此同时,再从士族大户手中讨要一些土地,供这些放下锄头的百姓一边耕种,一边继续开垦荒地,如此这般,将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徐州的黄巾之患。”
陶应环顾三人一眼,又一脸得意地补充了一句。
“如此做,还有一个好处,徐州的人口将大大增加!”
人口带来的好处,陶谦懂,糜芳更懂。
陶谦转过身,赞许地瞅了瞅儿子陶应,目光变得复杂。
“老夫岂能不知土地兼并才是导致黄巾之乱的根由,可那又能如何?”
几百年都无法根治的痼疾,岂是陶应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非改天换地,此疾无解!”
陶谦摇摇头,又转身朝向门外,仰天叹息一声。
“莫说士族大户能否交出部分土地,即便是有了土地,又怎能保证这些野惯了的黄巾乱匪安分守己?”
回过神的陶商,连连点头,附和陶谦。
“重光想当然了,依哥说,唯有将他们剿灭杀光,方能天下太平!”
糜芳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瞅着陶应,他突然发觉,自己还是不了解陶应。
“这陶重光,似乎也没有哥哥说的那般简单、平庸!”
也许早已预料到陶谦的这般反应,陶应没再做陶谦的思想工作,转而求其次。
“阿爹主政徐州,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重光也只是一说罢了。”
“不过,如今的泰山郡,因太守张纯叛乱,加之黄巾乱匪遍地,使之民不聊生,孩儿欲替天子效力,前往泰山郡主持平叛,望请阿爹能表举孩儿出任泰山太守,给予钱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