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御前伺候的太监右跟班,唤作油猴子,此时见陛下神色不悦,忙不迭上前一步,低声迎合。
“回官家,已着人去请了。十殿下久未出过宫,先前恐怕是没听明白,这才误了时辰,应当不是刻意托大。”
“您看……要不要先开始?”
十殿下赵祏,的确已经五年没出过宫。
只是油猴子没说,这宫,是个冷宫。
而赵祏也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有眼色的都不会主动提及,即使现在陛下主动喊他来参加殿试,也不代表别人就能随便提及将其打入冷宫的事。
能在陛下身边当上红人,这点眼力见自然是有的。
果然,闻言后,赵构眼中寒意总算消退了些许。
他摇头道:“等都等了,便等他来了再开始。”
说着,赵构看向了底下那乌泱泱的三千学子,目露沉思,闭嘴不再说话。
而在他下首左右,分别坐着其余的九位殿下,以及数位朝中重臣。
这帮人都是早早前来考场提前候着的,但好容易等到了官家,却因为那个冷宫中的十殿下,硬生生拖到现在还没开始考试,心里自是不满得很。
窃窃私语声,登时如蚊蝇般响起。
“那个废物总算能出宫了,如今竟敢让官家等他,怪不得会被打入冷……”
“嘘,慎言!你不知道官家不爱听别人提他的事吗!”
“哼,有甚好怕的,那小子怕是在宫里关得久了,便也跟娘们儿似的,路都走不动了吧!”
“……”
议论声嗡嗡作响,高台上的赵构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安静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恰好此时,国子监大门外有一行人进来。
这场地虽然大,更有数千学子和官兵,不过因着天威,除开那些天潢贵胄以及重臣,普通人都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倒显得十分寂静。
听见那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动静,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数千双眼睛便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然后他们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
皇亲国戚,乘轿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刚刚进来这位,未免太过重量级……
被抬进来就算了,身上还盖着床厚厚的被褥!
这里不仅是国子监,更是御试现场啊!
您准备搁这儿睡大觉呢?
再说了,现在是六月,日头虽说不上太毒辣,但众人站在场地里一个多时辰,也已是汗流浃背。
盖着被褥,是特地捂痱子来的吗?!
隔着三千学子,轿辇与高台遥遥相对。
坐在赵构下首的七殿下见状,本就等候多时的烦闷气瞬时涌上心头,气沉丹田,蹦起来就吼。
“赵祏,你这厮端的无礼!官家当面,还不赶紧滚下来面圣!”
七殿下赵璩,字润夫,初名赵伯玖,恩平王。
赵璩平日里很受陛下宠爱,脾气也暴,他作出这种行径,众人都并不意外,只是目光再次齐刷刷转向轿辇。
轿辇已经从人群中穿过。
不多时,就到了龙椅之前。
辇上,那身姿清瘦的白衣少年慢悠悠坐直身子,朝赵构拱手行礼。
竟是仍没有下来拜见圣上的意思!
“儿臣体弱多病,不良于行,还请官家恕罪。”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赵祏身上那床厚厚的被褥看。
被褥在有节奏的抖动。
这厮,嘴上说着不良于行……
居然还他娘的在抖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