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咳两声,何远声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乔素馨,虽说你只是实习老师,可好歹也算半个老师吧,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点人民教师的伟岸形象,再不起来一会儿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哼!”
乔素馨站起身,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气冲冲的来到他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拎着的奶茶,然后抬起腿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踩了他一脚,得逞后立马夺路而逃,一溜烟冲进了办公室。
等在座位上坐下后,她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为刚才勇敢的自己感到自豪,可等那点肾上腺素退去后,她又不禁为今天晚上的命运苦恼起来。
要不要去跟他道个歉呢?
呸呸呸!妖魔鬼怪快离开!
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要道歉,乔素馨你可已经是半个老师了,怕他做什么,区区一个黄毛小子罢了……
可晚上他又乒乒乓乓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办?
他会不会又抓虫子吓我?
哎呀,好烦呐……
另一头的何远声此时也不好过,乔素馨那一脚恰好落在他小拇指上,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要渗出冷汗来。
待在女厕所门口总归不妥,等他一瘸一拐的坐到楼梯台阶上时,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正好敲响,陆陆续续的有学生从教室里出来。
又缓了两分钟,等到疼痛感消去大半后他才站起身朝旁边一个路过的女学生问道:“同学,麻烦问一下,高三四班在几楼?”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何远声婉拒了对方交换qq号的想法,径直去了教室。
班级里热闹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瞬间冷却了下来。
对于这学期新转来的这位同学,班级里大部分人始终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虽然他从开学到现在,除了不爱学习以外,还没有表现出任何乖张的行为,可关于他的各种传言却几乎已经人尽皆知,无论多离谱的都有。
何远声的表现也确实没让人失望,转来的这半个月里,一直十分高冷,整天摆着张扑克脸,在班里除了睡觉就是埋着头写写画画,偶尔有一两个女生跟他搭话,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半个月下来,明面上也就没人再在他这儿自讨没趣了,可私底下还是有许多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往他抽屉里塞情书,女生宿舍的夜话会里,他的名字也渐渐成了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毕竟这个年代,对于大部分出生在东益镇这种小地方的女孩子来说,何远声满足了她们对青春伤痛文学男主的全部想象。
可今天桀骜不驯的男主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阳光温柔的完美男二,这让许多芳心暗许的女主角感到措手不及。
仅仅是一个和煦的笑容,立在门口的何远声便如同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少年,再一次闯入了那一颗颗悸动不已的心房。
同桌是个黑黑胖胖的高个子男生,面相十分憨厚,见到何远声走过来,他便笑着站起身让开了空间。
何远声早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可却始终忘不掉他曾在农贸市场里,双手举起一头猪的壮举。
那个夜晚何远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他就收拾起行礼,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榕城。
从这位同桌身上,他看到了那些属于小地方年轻人的悲哀。他们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可却没人能给他们指出那条通往罗马的康庄大道。
一直到死亡前的那一刻,他们也不可能想象到,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过一个机会,去变得像电视机里的那些人一样,站在某个制高点,发光,发热。
这是他们的不幸,也是他们的幸运。
坐下后,何远声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瞥了眼同桌领口上挂着的校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谢了,王大海。”
“哥,我叫全士石。”
全士石尴尬的挠挠头,有些羞赧。
什么玩意儿,这是亲爹取的吗?
何远声忍住笑,指着他的校牌问道:“王大海是谁?”
“嘿嘿,不认识,我在路上捡的。”
全士石脸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小得意,顺势就和他讲起了今早的经历。
从他在路边捡到一辆自行车,一直讲到他骑车到校门口后才发现自己今天没带校牌进不来学校,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打算折返回家的他突然发现那辆车上竟然有个书包,包里又刚好有个现成的校牌……
“怎么样啊哥,你说我今天该不该去买张彩票?”
前排那两个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女同学,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始耸动起了肩膀。
这名字还真是没取错,脑袋里全是屎……
看着他小而明亮的眼睛,何远声没忍心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毕竟面对残障人士还是应该多多关心关爱。
思忖片刻后,他试探性问道:“小石啊,老实跟哥说,你包里是不是有一把五毛钱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