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在鸳鸯和琥珀的侍奉下,刚刚用完早膳。
鸳鸯命下人撤去碗筷,又进去里面泡了一壶参茶过来。
琥珀和玻璃则是替老太太按摩捶背。
与此同时。
贾宝玉冠戴齐束,头戴嵌宝紫金冠、眉勒二龙抢珠金抹额,项上金螭璎珞、腰间长穗宫绦、脚蹬青缎粉底小朝靴。
只是他的脸容无精打采,显然是昨宿没有睡好,他的身后跟着麝月、秋纹、媚人、碧痕四名大丫鬟。
“给老祖宗请安。”贾宝玉恭敬地朝罗汉榻上面的贾母揖了一礼。
媚人等四名大丫鬟亦是恭声请礼:“给老太太请安。”
“我的宝玉,快快来祖母身边,怎么瞧着你的精神这般萎靡不振?”说毕,贾母一双老眼瞥向媚人四位丫鬟身上。
麝月她们见着老太太冷漠的目光,顿时便一齐跪了下去。
贾宝玉见状,一面朝着贾母而去,一面急声解释道:“劳祖母记挂,是孙儿的不孝,只是昨儿才刚从族学归来,一时之间不适应,才会歇晚了。”
贾母一手把宝玉给拉进怀里,爱怜地抚摸着他的俊脸,见自己的宝贝孙子替丫鬟们求情,这才开声道:“罢了,你们且起来,往后必要好生照顾你们的二爷,可别以为你们二爷去了族学,你们便生了懈怠之心。”
麝月四人赶紧连声不敢,而后才从地上起得身来,退往一边。
贾母复以转换了脸色,喜滋滋地问着宝玉:“我的宝玉,你去了族学,可有什么不适的,抑或是先生可有严厉,来,统统说与祖母听。”
贾宝玉偷眼瞧了一下上房,见除了老祖宗的丫鬟,余下的便就是他的院里人,他马上从祖母的怀里挣脱起身,而后朝着老太太跪了下去。
贾宝玉先是酝酿了一会,这才从眼角挤出了伤心的泪水,泣道:“老祖宗,孙儿不想去族学了,七天之中,才有一天休沐期,这个体沐日,孙儿还不能归家替老祖宗请安,孙儿挂念老祖宗啊!
求求老祖宗开恩,替孙儿同族长说项,孙儿不想再前往族学念书了,孙儿还想在老祖宗的膝前尽孝,像往赏那般,每日前来替老祖宗晨昏定醒。
老祖宗,哪怕是将孙儿放至别的书院,孙儿也是百般愿意的,单单是这个族学,孙儿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贾母见孙儿声音凄渗无比,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登时让她心如刀绞,连声道:“琥珀,快去搀扶二爷起身。”
琥珀听见后,较之以往有一丝丝的迟疑。
毕竟,眼下的她已经被老太太许给了湘云姑娘,她可不好再与二爷这個‘外男’有所接触。
幸好,玻璃离着琥珀近,在老太太说话的同时,她向前一步,便欲将身前的二爷搀扶起来。
另一边,麝月等四人亦是小跑前来。
却不成想,宝二爷却是固执地甩开玻璃伸出来的小手,泣涕如雨道:“求求老祖宗,应承孙儿之举。”
贾母瞧见宝玉的模样,顿时也是泪如雨下,连声不跌地道:“好好好,祖母应承你了,地上凉,快快起来。”
贾宝玉这才重重地伏首磕头。
与此同时,这一幕恰好被因事耽误,刚刚前来晨昏定醒的王夫人瞧见。
王夫人在上房内院那边,便已经听见了她的心肝宝贝那哭泣的声音,当时她那两双手便猛地攥紧,那十指长长的指甲快要刺进手心尚不自知。
这时,王夫人不动声色地与老太太请了安,便落座在下首,低眉垂眼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王夫人坐好,贾宝玉才从罗汉榻起身,来到王夫人的面前,恭敬地揖了一礼:“孩儿,替母亲请安。”
“乖,今早可用过了早膳,吃得什么?昨宿是不是没有歇好?是房里的冰块不够用,还是檀香使不习惯?”王夫人伸手捉住宝玉的手,巴拉巴拉地问了许多。
另一旁,麝月她们同王夫人礼毕之后,闻言,麝月连忙答道:“回太太,二爷院里的冰块够用,大姑娘命抱琴替二爷送了两块大冰块过来,至今朝,那冰块还没有完全融化完。”
媚人亦是答道:“太太,檀香都是用的和老太太的规格,也是二爷用开了的,只是二爷去了族学,想念老太太和夫人,昨日一时高兴之余,歇了有点晚。”
媚人话落,贾母和王夫人,旋即将关爱和痛惜的目光,爱怜地投落在贾宝玉的身上。
这时,贾母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参茶,抿了一口,朝宝玉安慰道:“宝玉,你放心,祖母今日便和玖哥儿说一声,以后,你便待在府里,你想去书院读书,便去书院读书,不想跑出家门,祖母便让你老子替你找一位进士授学。”
贾宝玉一听,顿时挣开母亲的怀中,满目欣喜之色地朝罗汉榻上面走去,扭股儿糖地钻进贾母怀里,以撒娇粘人的亲昵动作说道:“孙儿谢祖母开恩,如此一来,孙儿便可日日前来替祖母,替母亲请安了。”
辰时三刻。
贾政一早便冠戴齐整,一身‘寸锦寸金’鲜丽图案的云锦穿着打扮,正带着他的七个小矮人。
哦,不。
是程日兴、詹光、单聘仁、卜固修、嵇好古、胡斯来、王尔调等七个清客相公。
八人早早便从西府往东府正门去了,他们这八大金刚,准备前往东府门房,接替林大宝今天的工作。
今日,他们需要在门房里面,充当东府的主人家,相迎各位贵客上门。
而这个荣耀,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够担任的。
殊不知,今日上门庆祝贾玖的,尽皆是朝廷里面的朝臣官员。
而由东叔指定的芸大爷,一早便带着一大票的门子,正恭身侍立在宁府正门前,候着西府政老爷的尊驾。
“你便是柳五嫂的儿子,芸哥儿罢?”贾政捻着颌下短须,今日的他心情不错,就连宝玉那个孽障,他都一大早打发人过去,勒令他不许过来晨昏定醒,省得恶了他今天的大好心情。
“芸,见过政老爷,见过诸位相公。”
随着贾芸恭声朝贾政见礼,他身后一大票的奴仆下人,齐声般见礼:“小人见过二老爷,见过诸位清客相公。”
程日兴摇着折扇,摇头晃脑般说道:“你便是卜世仁的舅甥罢?我认识你舅舅,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你那位舅舅对你称口交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