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见母亲相问,从坐位起身,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回母亲的话,太医已经吩咐准备后事了。”
贾政神色悲戚说完,复又落坐。
听了贾政之言,众人沉默。
堂上的气氛变得阴郁起来。
良久,贾母叹了一口气,开始数落那些道士来,又怒其贾敬不懂珍爱自身,骂着骂着一时间老泪纵横。
鸳鸯急忙上前安慰老太太,王熙凤扭着风骚的身量坐到贾母身边,细心地替贾母拭去泪水。
李纨则是弯下腰身轻声安慰着贾母。
“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贾政起身劝了一句,随后坐下垂头不语。
贾玖想了想,便起身朝老太太揖了一礼,说道:“禀老太太,昨夜我和敬叔相谈许久,敬叔是笑着与我闲聊。
敬叔让我们别太难过,还说他梦见国公爷了,国公爷与他和和气气地说着话,敬叔说他这辈子也就值了。”
不可否认,贾玖是一位尊老爱幼的人。
他看不得老年人在自己面前垂泪。
为安老太太的心,故而才替贾敬说了一个‘善良’的谎言。
果然,闻听贾玖的话,贾母止了哭声,半信半疑地问道:“玖哥儿,这真的是敬哥儿说的,他果真瞧见了宁府国公爷?”
瞧见贾玖肯定地点了点头,贾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泪不语。
贾玖一看老太太的情形,心里刚升起的告辞念头马上便打消了。
现在的自己,眼皮已经很累了。
倒是贾政今儿脑子很好,他抬头瞧见玖哥儿不停地眨着眼皮,便起身朝贾母禀道:
“母亲,孩儿与玖哥儿一夜未眠,玖哥儿是个有心的,强撑着困乏,特意一大早来替母亲请安,要不,母亲先让玖哥儿回东府歇息去,改日,孩儿再带他过来请安。”
“天可怜见的,见老身什么时候都行,去吧去吧,等哪一天空了,再来请安。”
等贾母打发了贾政和贾玖离开。
一众姑娘们才从藏身的碧纱橱后面出来。
许是她们对贾敬都很陌生,并没多少感情。
没有太多的悲戚之色。
除了惜春神色哀婉,其他一众姑娘匆忙围住贾母劝慰起来。
史湘云瞧见惜春眼圈泛红,眼珠一转,便拉起她的小手,说道:“惜春啊,你也是东府的,你为什么还要随我们一起躲啊?
你刚才就应该在这里见他,这样才好与我们说说,到底这位东府哥儿黑成什么样子,竟能让姑祖母吓成那样!”
惜春被湘云这一问,暂时忘了忧郁,小脑袋顿时回想湘云姐姐的问话。
???
是呢,我为什么要躲呀。
林黛玉听完湘云的话,瞧见惜春妹妹的神色,扬起嫩如白藕的素手,纤指点了点湘云的额头,娇声指正湘云不礼貌的行为。
笑着训道:“好的不学坏得学,外祖母哪里有被吓倒了,这是外祖母心疼那位才惊呼出声,还有啊,别东府哥儿哥儿地喊,你得喊人家玖大哥。”
说罢,黛玉又轻声安慰着惜春。
“要喊你喊,我和他关系远着呢,我又不是小惜春,小惜春见了人家,还得请安福礼呐!见过玖哥哥,玖哥哥好!”
湘云说完,还学着惜春的声音,扮出微微福礼的样子。
倏尔,湘云想到这个玖和那个酒,不由得失笑起来。
不过她倒是不好拿人家的名字取笑,就是单纯觉得,喊那位名字时怪怪的。
众人瞧见湘云学着惜春的神态。
顿时,阴郁的贾母上房传来众人的欢笑声。
王熙凤起身来到湘云身旁,拿她的兰花指轻轻戳了戳湘云的额头。
随后拉起林黛玉的小手,娇声笑道:“你们这帮小家伙,方才躲得挺快的嘛,按湘云这么说,难道你们刚才没在屏风后面偷瞧一眼?来,嫂子告诉你们。”
众位姑娘闻言,纷纷抬眸,好奇地望向王熙凤。
毕竟那位,可是十二岁便中了秀才的少年郎。
王熙凤见一众姑娘们的目光投向自己,凤目含笑,微微扬起螓首,娇声说道:
“这位东府的玖哥儿皮相长得倒好,言行举止一板一眼的,就是颜色忒黑了点,如若不信,找个时日,你们打着灯笼去东府瞧去。”
就这?
众位姑娘纷纷不依,开始声讨凤哥儿。
怎么能这样说人呢?
贾母瞧着下面笑闹的一众姑娘们,老脸重新浮起笑容,暂时冲散了对敬哥儿遭遇的悲悯。
王熙凤说罢,只有薛宝钗和探春二人安静不语。
薛宝钗主要是刚刚进府不久,还不太熟悉。
探春悄悄垂下螓首,脸色微红。
适才探春所站的地方就在碧纱橱最左边。
因为那位顶着少年秀才的名头,探春趁姊妹们不注意,好奇地探出身子偷望了一眼。
可惜的是,只瞧到了一个侧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