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三年冬,大雪。
神京,大明宫。
辰时三刻。
刚下了朝的崇德帝直奔紫宸殿暖阁。
现今神京城的气候已经很冷,紫宸殿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
殿里除了铺上地龙,还将整座的殿墙壁砌成空心‘夹墙’,墙下挖有火道连接地龙。
添火的炭口设于殿外的廊檐底下,十二时辰都有内侍从炭口里烧上木炭,热气便可顺着夹墙温暖至整个殿阁。
这就是暖阁的由来,也是整个大明宫,冬季时分,崇德帝最喜欢的一处地方。
一张紫檀木制的拱形条案后,年过四旬,着一身金黄色龙袍、云纹而成的五爪金龙团绕胸前,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冠的崇德帝,脸沉如水地端坐龙椅之上。
彼时的崇德帝,正微微垂首,细看一份由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递上来的奏章。
大明宫内相戴权,一身大红官袍,头戴三山帽,手拿拂尘,正迈着小碎步,从殿外走进暖阁。
进了暖阁后,戴权的脚步明显压轻,及至龙案台阶下驻足,恭敬地朝高台上的万岁爷躬身一拜,而后轻轻抬脚上了高台。
戴权瞧见龙案上的御茶已经没了热气,招手让不远处的小内侍添一壶热水。
替万岁爷重新换了一盏御茶,戴权这才轻声禀告道:
“万岁爷,儿郎们早前回报,截杀余孽的贾千户已经率百余骑士归京,算算日期,也就在这几日至京,奴婢是不是亲自前往灞桥一趟?先让奴婢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真的传国玉玺,万岁爷才好作下一步的打算?”
一个千户,自然不值得堂堂内相戴权亲自迎见,哪怕他贾玖是宁国府的后代子弟。
三年戍边,回京述功自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接见。
崇德帝猛然抬头,虎目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接过戴权递来的一盏御茶,浅饮一小口,压下心中强烈的喜意,崇德帝这才开声:“可,一旦确认,马上送回宫里,另,朕要亲自见一见,这位弃文从武的少年秀才。”
……
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
时辰已经来到了未时三刻,在这个飘着鹅毛大雪的万年县郊外,官道上还有颇多神色匆匆的行人。
临冬第一场初雪,往来神京官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由此可知,足以预见神京城里的热闹繁华。
神京西边灞河驿站,此地距神京城约有五十里地。
今日的驿站,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由西而来的百余骑士,迎着风雪整齐地勒马急停在官驿门前空地上。
他们的后边,还有一队打着‘货通天下’的车马行。
车马行与骑士们在官驿分叉路分离,继续朝着神京城的方向驶去。
远离官驿后,车马行打头数骑之人正在低声交谈。
“也不知道,某敲的那一棍,是不是被发现了,否则,这一路回来,他怎么老是盯着某看。”
其中一位四十左右,粗眉大眼的男子摸了摸脑袋,朝旁边一骑中年文士打扮的人问道。
中年文士回首,望了一眼官驿前贾玖的身影,朝出声的男子笑道:“无妨,许是他觉得,你竟能和王洛马甲二人过手数十招不落下风,他才会对你多瞧上两眼,你别疑神疑鬼了。”
说完,中年文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三年了,咱们呀,总算是回了这神京城,这西北的风沙可不好吃!”
“要不,等过几日,俺亲自将三年前,他曾托人寻的那名女娃娃送回给他,这名女娃娃,咱们可是寻了两年多,于年初才寻到,看来她对他还挺重要的,如此,他便不会介意俺那一棍了罢?”
中年文土笑道:“莫慌,那名女子还是另让人送回与他,这几年咱们也大体了解他是怎样心性的人,汝大可高枕无忧,那怕最后事发,谅来他也不会与你计较。”
说完,中年文土蛊惑道:
“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入夜前进城,顶多,今晚找一间上档次的楼,我们几个凑一凑份子,好好请你搓一顿,姑娘任你挑。”
暗中陪那个家伙在西北吃了三年的风沙,敲他一记闷棍出口气,谅来东家知晓后,也不会怪他罢?
毕竟他们也不方便现身。
中年文士也曾私底下怀疑过。
那小子!不会是东家在外面的私生子罢?
不然,东家何必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暗地里让他们潜在西北那破地方护佑着他。
先前,他们也是不得已之下,才会选择敲闷棍。
不然那东西也不好亲自交给他。
甚好,事情完满解决。
自己离京太久了,这神京城也不知多了多少个花魁。
往后的日子,可要抓紧时间好好享受才是。
争取把这缺失的三年给挣回来!
先出声的男子闻言,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慰,闷声道:“敲那一记闷棍的人是俺,以后等他知道是俺敲他闷棍,你们可得替俺说情。
不然,俺便实话告诉他,这本就是你们怂恿俺敲的,大家统统都有份,他要怪,大伙都担着。”
中年文士:“……”
一位三十左右的刀疤脸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