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零零散散挂着些尸首,大量的攻城器械被焚毁,但叛军又随即推出更多。
史思明在外面磨磨蹭蹭那么久一直故意不进来,倒也不全是在混时间。他命令手下士卒造了大量易于携带的攻城器械。
这些东西的缺点就是不够牢固,要是造的人没用心,中途裂开来都是寻常事。
叛军的一波攻势也是试探性的,见城头守军还击的势头太猛,便暂时又撤退了回去。
不过史思明自然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手下士卒去试成品的合格率,他挥挥手,身旁的副将会意,喊道:
“把那些人推出去,让他们先冲!”
颜季明站在李光弼身旁一言不发,但始终注视着叛军的动向。
只见军阵分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推搡出来。
叛军随意丢给他们一些破破烂烂的盾牌,喝令这些人推着轒辒车之类的器械抵达城墙。
这些人还有家眷,都被羁押在叛军的大营内,若是反抗,他们的家里人也活不了。
有些人满脸木然,也有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随着几个敢于反抗的男子被士卒当场拖出来杀掉时,这支由平民百姓组成的队伍随即陷入了一阵绝望的死寂中。
他们像猪羊一样被驱赶向城池方向,这段时间并非是让城头守军有喘息的功夫,而是让所有人的精神陡然绷紧。
驱使流民攻城,自古有之。
史思明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冷笑。
颜季明看了一眼李光弼,后者脸上始终古井无波。但李光弼并没有再保持沉默,而是解下佩刀,用刀柄敲击着城墙,发出一阵尖厉的声响,顿时引得不少人下意识看向他。
“城中,还有你们的家人,还有你们的父母妻儿!”
李光弼高吼道:
“昔日太平时节,我等兵卒不过是被人差来遣去的下等玩意,被呼之为匹夫,何等轻蔑!
可如今是大乱时节,我等自当尽我们所能,护佑那些躲在我们身后的百姓,让那些往日瞧不起你们的,知道什么才是带栾子的大丈夫!
让那些贼军知晓,何为大唐将士!”
李光弼扬刀遥指城下,声音嘶哑道:“我李光弼在此立誓,若你们之中有人的家眷在城外,我日后会杀十倍百倍的贼军替他们偿命!”
城头开始酝酿起一种压抑的氛围,每个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也开始猜到接下来该做什么。
但他们的恨意已经全都转移到了叛军的身上。
“咚!咚!咚!”
城头响起了苍凉的鼓声,颜季明身着绯色官袍,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鼓槌,奋尽全力擂动战鼓。
“放箭!”
走到预定的界线内,守军立刻开始放箭射杀,百姓的队伍中顷刻间倒下了百余人,整支队伍直接溃散。
眼看着他们不再冲向城池,李光弼随即下令停手,也让不少士卒暗自松了口气。
注视着百姓在箭雨中死伤惨重,史思明笑的得意。
整场战事完全不是按照预定流程那样进行的。
叛军步卒中有两个军阵开始前顶,毫不留情地砍杀那些逃回来的百姓,不让他们冲击阵脚。
史思明军中也有大量的弓弩手,随着步卒军阵的移动,这些弓弩手也紧随其后,在抵达射程内的距离时,便在各自军官的喝令下排成队形,对准城头倾泻箭雨。
与此同时,第二批攻城百姓的百姓也被驱赶着前往另一座城门,他们身上还背负着装满泥土的布袋。
后者不难对付,但会消耗城头士卒的士气和箭矢。
要知道,常山郡内训练有素的兵马本就是少数,大部分士卒都是颜季明新近招募的。
让这些人保持守城的节奏尚且已经有些困难,若是其中有部分人受不了射杀百姓的心理压力,很有可能会带动更多的人直接溃散。
守军对外射出的箭矢正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史思明不由皱起眉头。
这么快?
本节度略微出手,就已经逼出你们的极限了?
太扫兴了。
那,
你们就死吧。
更多的军阵向前开动,那些制造精良的攻城器械这时候才被拉出来,在士卒的推动下,缓缓开向城池的方向。
就在它们快要碰上城墙的时候,守军忽然开始往城墙外投掷瓦罐之类的器皿,瓦罐落下时直接砸碎,其中浑浊粘稠的液体顿时溅的到处都是。
没等史思明反应过来那些是什么东西,就看见城头又开始往外扔火把。
“火油?”
史思明霍然起身,在他的注视下,两面城墙外顷刻间腾起熊熊火海。
火焰贪婪舔舐着那些木质的攻城器械,尽管其中有一些用铁皮包裹难以烧穿,但这反而让藏身其中的叛军士卒死的更为凄惨。
不少人直接被滚烫的铁皮烫成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