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州城内搭建起了大量简陋的窝棚,供那些从城外进来的流民和百姓居住,有时候守城士卒没地方睡觉,便也只能在这些窝棚里将就一晚。
颜季明打开粮仓,允许那些帮助修缮城池和劳动的平民每天都能领取一份口粮,但也只能让人吃个半饱。
清河郡拒绝提供钱粮,颜季明别无他法,只能想办法削减粮食开支,又向城中的大族购买粮秣,好在后者大多识时务,勉强献出了一些粮食。
“阿娘,我饿...”
窝棚区前,一个皮包骨头的孩子蜷缩在母亲怀抱里,闻言,母亲只是抱紧了孩子,喉头一时哽咽住。
丈夫前些日子死在叛军刀下,他们母子俩好不容易才逃到恒州城,好在太守仁慈,一直在打开城门纳入流民,还允许他们用劳动换取食物。
可她也只是个瘦弱女子,还怀着四个月身孕,干不了多少重活,也就拿不到太多吃的。
孩子不懂事,一直嚷着要吃东西,母亲只能抹抹眼泪,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让孩子伸手进去拿。
“好啊!”
她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喊声,女子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袋子就被人一把抢走。
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子掂量着袋子,不无得意道:
“我就说这两日粮食少了许多,定是有人私下里偷粮食藏了起来。太守何等仁慈,明说了谁干活谁就有饭吃,谁像你这没脸没皮的贱妇,竟敢私下窃粮!”
女子看清那男人的脸,不由露出一丝绝望神色。
这男人是管理流民的一个临时小头目,平日里负责给流民分发粮食,之前女人进城的时候,男人看上了她,便想用粮食骗她入彀,反被女人一口拒绝,当众唾骂。
“你也晓得城中规矩,休要怪我故意为难你。”男人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喊道:“偷粮的贼抓到了,就在这!”
几个汉子当即冲进来,女子护住孩子,从被褥底下抽出一条短棍,胡乱在身前挥舞,却被一人直接拽走,然后其他人又七手八脚地把她强行拖了出来。
这边喊声凄惨,周围窝棚的门纷纷打开,但大多数人只是冷漠看着,更何况男人负责分发粮食,谁也不想与他交恶。
“那边在闹什么?”
颜季明在城墙上巡视一圈才下来,就看见不远处窝棚区围成一圈吵闹,不由看向身边的曹得意。
这边的事应该是曹得意在管。
城中那些刺头官吏一个个落马,也就空出了不少职位,颜季明将那些利益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的官吏全部安插到重要位置上,尽可能地保证城内情况安稳。
“下官这就去!”
曹得意立刻低下头,可还没等他去处理,就听见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吵闹声。
颜季明皱起眉头,挥挥手,身后立刻分出数十名士卒,强行分开了人群,片刻后,士卒们带回三男一女。
“太守问话,汝等为何在此吵闹。”
侍卫头领陈温按着刀柄呵斥道。
女子泣不成声,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男人瞥了一眼颜季明,咬牙喊道:“小人奉命分发口粮,但是这妇人诈称怀有身孕,不愿干活,又私下窃粮,小人逼不得已,才......”
“你是否怀有身孕?”
颜季明看向女子,后者当即点头,但男人又嚷嚷起来:“若是怀有身孕,肚子应该大的明显,这妇人明明就是体胖不愿劳作!”
他甚至还举起手里的袋子,喊道:
“这里是她偷的粮食,也就是小人找到的罪证!”
看到那袋子,妇人颤抖的身体忽然平静了下来,她对着颜季明跪下,声音嘶哑道:
“民妇恳请太守打开袋子,孰是孰非一看便知。”
陈温上前一步,从男人手上拿过袋子,然后当众打开,颜季明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愣住。
袋子里装的不过是一些撕碎的树皮。
“拖出去,斩了。”
颜季明疲惫道,在男人的求饶声中,他又点了点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