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真连忙应是,收了银针,又从怀中拿出古朴针包来。
两个针包,一个放着现代的不锈钢针,一个放着黄帝九针。徐一真之前用的多是不锈钢针,黄帝九针手感要更沉更硬一些,并不好用。
不好用,也得用起来了。徐一真决定封存了不锈钢针,以后就有黄帝九针下针。
也亏得皇后仁慈,给他说了这段故事。
他虽不算七窍玲珑心,有时甚至榆木脑袋,听不出话语中的七转八拐的意思。但皇后的意思,他还是略微明白一些。
皇后生气了,不满了,才给他说了这段故事,若他听不懂,还做出类似的事来,刘小手的结局,未尝不是他的结局。
徐一真不敢多想,不愿多想,只默默的告诫自己以后用黄帝九针就好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往日看病的多是下九流,彼此都是卑贱之人,生命如同草芥,即便其中有一二女人,哪里还在乎什么贞洁。
直至到了关志,他女人患乳岩,那是无可选择。即便如此,关志也纠结了很久。这倒让徐一真产生了错觉,以为明初的女人并不如印象中的在乎。
传说中看到手臂就要死要活的女人,以及抱着太上感应篇嘴里念叨着万恶淫为首的男人,走火入魔般的程度,大概只在清末存在吧。
这是错的。草芥之人或许是如此。但稍微有点身份的,便会想得更多。
直至给张宣妹妹看病,就已在危险的边缘了,好在用了黄帝九针,而且也的确利于病情,张宣才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见得心里就没有芥蒂。就不知这芥蒂会不会渐渐壮大,最后在某一天爆发出来。
原以为做了官,他不说光宗耀祖,至少也是个功成名就。现在回顾来看,表面蒸蒸日上之下,脚下早已经乱石一片,悬崖不远了。
“臣,多谢皇后提点。”若非有皇后好心提点,还不知以后他会因得罪什么人而死。
皇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心照不宣。
徐一真下针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以心包经为主,心经、肺经、小肠经、大肠经为辅。
等所有穴道下好,徐一真又抽出一针,扎巨阙。
巨阙是心之募穴,位置大约就在心窝,最是对症。上次徐一真要下针,被皇上拒绝。当时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可以用黄帝九针,就放弃了。
他以一寸半毫针下针。针穿透衣服皮肉进入穴道,而后左右揉捻。
皇后闷哼了一声。
徐一真忙问:“皇后感觉如何?”
“心口有些痒。”
徐一真笑说:“这是好事。等臣再在关元下针,就不太痒了。”
说话间徐一真就要下针关元。
关元是小肠募穴,而小肠与心互为表里。因此下针关元也可以治心。
关元位置是在肚脐之下四指处,只须找到肚脐,就很容易找到关元。
问题是,徐一真并不知道皇后肚脐在哪。她穿着衣服的。
“皇后,”徐一真问:“可否给臣指一下,您肚脐位置?”
皇后气定神闲,手指着一个位置。
徐一真心里虚虚的比划了下,在四指处下针,而后左右揉捻。
“哎呦。”说不上是痛哼还是什么哼。
徐一真早有预料:“皇后可有什么感觉?”
“除了痒,还感觉有只手在心口活动,有股清凉之意,倒是挺舒服的。”
徐一真笑说:“那就好。什么时候下针,再没了这感觉,皇后您的病就好了。”
皇后笑说:“徐先生医术精湛。没想到针灸竟如此神奇。”
徐一真摇头:“皇后谬赞。针灸局限还是太大,不如经方灵活多变,若能两者融合唯一,治病救人才算事半功倍。”
“徐先生可是想拜师学艺?”
“能拜师学艺自然好,但臣暂时无师可拜。”
皇后疑惑:“怎么会?以先生针灸之术,若是主动提出拜师,谁不愿收下先生?”
毕竟徐一真已经证明了他在医道上的天赋。这远比辛辛苦苦培养几年,结果发现自家弟子天资有限资质愚钝来的方便。
何况徐一真既然有了基础,在学习方剂必然进步极快,事半功倍。
徐一真笑问:“皇后可知道‘文人相轻’。”
皇后也笑了:“这我怎么不知?难不成你们大夫还相轻?”
不止大夫,凡是不能动手决出胜负成败的,都会相轻。
正如一个外科医生,我能在脑浆子里动手术,而你不行。那不行就是不行,说破天去也是不行。
而一个阴虚实热证,有的说要先泻实热,有的说要补阴,有的说要润阳,有的说要强脾,然后引经据典,拉帮结派,最终彼此之间竖起鸿沟,视对方为异端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