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怔怔无神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日历。
1966年11月2日。
十五六平方米的屋子,屁股下的火炕就占了一半的空间。火炕旁的窗台玻璃结着冰,为了防止融化的冰水滴下来,上面铺着厚厚的布条卷。
“穿越两年多了,还是不习惯啊。”
心里正感慨着,忽然一个白色的小东西送到嘴边。
陆远本能地咬住,咀嚼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那是半颗鸡蛋。
陆远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道:“妈,不都说好了吗,以后别煮鸡蛋给我吃了,那样会营养过剩的。倒是你,四十好几了,该多吃些鸡蛋补补身体。”
坐在炕边缘的中年妇女,也就是陆远的母亲笑了笑,道:“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过谁营养过剩的。我看啊,咱中国人就不可能营养过剩,只会营养不良。你在轧钢厂里当放映员,每天干活那么累,你比妈有资格吃鸡蛋。妈天天在家,又不用干什么脏话累活,吃鸡蛋干什么咯?白白浪费。”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剩下的半颗鸡蛋递了过来。
陆远接过鸡蛋,没好气道:“妈,你还记得我在轧钢厂当放映员啊?放映员是什么,公社八大员啊,到哪都被人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就这,你还怕我缺了嘴?”
原身的父亲是红星轧钢厂的一名车间员工,他是在一次火灾事故中为了保护工友而死的,事后被追认为烈士。当时还见了市报,号召人们学习。
可原身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直接昏厥过去。事后虽然苏醒,但浑浑噩噩过一段时间。再后来,身躯被同名同姓的陆远占据。再再后来,上级领导来家里探望烈士家属,陆远适当地说出自己想当放映员的梦想。再再再后来,陆远就被安排到市里紫光电影院学习了一年放映技术。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轧钢厂的一名放映员。
“是是是,我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厉害了。”陆母笑着说道。虽说是调侃,但其中也有几分感慨的味道。
毕竟放映员可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
陆母安静地拿着鸡蛋,等陆远把手里的鸡蛋吃完,她再把一颗鸡蛋递过来,可这次无论她怎么说,陆远都不愿意接了。
陆母看着碗里剩下的两颗鸡蛋想了想,道:“那妈把剩下的两颗鸡蛋拿过去送给后院的聋老太太,听说老太太这两天胃口不太好......”
话音未落,陆远就一把把她碗里的鸡蛋抢了过来。
一颗塞进自己嘴里。
另一颗塞进陆母的嘴里。
陆远一边嚼着鸡蛋,一边含糊不清道:“妈,您就这点不好。人老太太和咱非亲非故的,送鸡蛋干嘛啊?留着自己吃不香吗?”
陆家家里养了两只老母鸡,几乎每三天就能得到两个蛋。陆母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谁家男人受伤了,谁家女人坐月子了,谁家小孩病了,谁家老人吃不下饭了。她一听说,总会火急火燎地拿着鸡蛋上门慰问。
这些举动让陆母得到不少好名声,也让她在四合院里成为仅次于聋老太太以及三位大爷的存在。
“胡说八道!警告你啊,你别和妈说这些,妈不爱听。”陆母瞪了陆远一眼,然后把鸡蛋从嘴里拿出来。
“咱家当年是逃荒来的,在这里连一门亲戚都没有。你爹又走得早,家里就剩咱娘俩,那可不就得把这些街坊邻居当亲戚经常走动?将来我们家要有个不是,还有人帮衬一下不是?就说去年吧,我忽然昏过去,当时你在厂里上班,不是人一大妈及时发现并把我送到厂卫生所,你妈我可能就到地下见你爸了。”
陆母说完,看着已经沾了自己口水的鸡蛋,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