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黄六爷嘴角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了大半,只剩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复杂神情。
这小子,莫非真是个妖孽?
藏得这么深的心思,竟然被一个小小稚童,眨眼间就给参透了。
见到黄六爷陡然色变,陈平心里就像是喝了蔗浆蜜水一样甜。
果然就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黄六爷最想要的,并不只是在那块石碑上刻录姓名。
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而是要狠狠地借一次王县令的虎皮。
羊质虎皮,见草则悦。
若是黄六爷刚从县衙里出去,便直接去劝说其他商人,说几句“奉县尊之命”云云,趁着风声不稳,给自己牟些福利,再顺便给对家有意打压。
那么本来就身家优渥的黄六爷,只需略施手脚,就能坐上永顺县商人中的第一把交椅。
商人多逐利,他们并不会过多埋怨黄六爷,而且如果他们自己得了这般权势,也必然会有所动作。
而这“仗势欺人”的脏水,自然是在暗中泼到王县令身上。
只要王县令不主动出面解释,那在其他人心目中,他就是黄六爷的靠山。
以后若是遇到麻烦事,黄六爷借此一声招呼,其他商贾顾着王县令的威严,不得不行个方便。
这还只是针对商人,更多的是黄六爷想要借着王县令的名,来唬住那位黄县丞。
只要黄县丞被唬住了,黄六爷的安全就得到了最大的保障,还可以减少给县丞的供奉。
可谓是借此除了自己的一块长久心病。
而黄县丞那等心机深沉之辈,有可能被黄六爷的狐假虎威蒙住吗。
陈平觉得,极有可能!
并非黄县丞心智单纯,而是对此无从求证,更不可能找来王县令当面质询。
况且若是他们真的在暗地里有所勾结,王县令又岂会大大方方的承认。
黄六爷明面上受过王县令驱使,又为捐款修路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谁敢质疑他不是县令的人。
这般细密如蛛网的心思,陈平也是在叶老的提醒下,按照有罪推论,才一点点抽丝剥茧得来的。
可眼前这位黄六爷,竟然能够在先前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挖出这么一个大坑,对机会的嗅觉如此敏锐,着实让人惊悚。
而黄六爷此时更加惊悚!
郑重地瞅了瞅陈平,终于不再把他当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来看待了。
出乎预料的是,黄六爷根本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也没有再做争取,而是直接一笔带过。
甚至不等陈平询问,就报出了自己打算捐献的数额。
“小人愿捐出五千两银子!”
这个数字一出,不仅陈平被惊呆了,后堂那里也陆续传出两人的咳嗽声。
五千两,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前段时间,诸多胥吏彼此勾结上下打点,仗着主簿和县丞遮掩,一共才贪墨了不到两千两!
现在只是为了在石碑上留下名字,就果断拿出五千两银子。
陈平绝不相信,这位黄六爷会爱慕虚名到这等地步。
在永顺县城,五千两银子已经超过了一个中等商人的全部身家。
若是用来培养家族子弟读书科举,怕是已经足以培养出几个秀才了。
若是遇到颇为聪慧的子弟,甚至都能靠这笔银钱,堆出一个举人来!
面对黄六爷的挥金如土,未等陈平考虑到如何回应,王县令和叶老,就已经双双转到了前堂。
王县令的确坐不住了。
自己操劳了数年,求爷爷告奶奶都没要来足够的修路钱粮。
一个黄六爷就能拿出五千两,那整个永顺县的商人又能筹集多少银钱?
莫非一次性就能彻底解决预算短缺的难题?
王县令面色潮红,比金榜题名之时还要亢奋激跃。
真可谓是久旱逢甘霖。
黄六爷依旧笑呵呵的,好像那五千两银子不是钱,只是粪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