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打人有讲究,分两种。传闻锦衣卫训练的时候,会用皮革做俩假人儿。一个里头装豆腐,一个里头装砖头。练习的时候,打豆腐要看着狠,而豆腐不坏,而打砖头的时候,要看着轻,里头砖头却要粉碎,要的就是一个内劲儿。
成祖之后,皇帝很少杀人,但是气急眼了,廷仗却不少打,往往成就文官直谏美名,因此百官都不怕廷仗,挨一顿打,博一个名,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不过名声重要,屁股也重要。骨断筋折谁也受不了,故此每次挨打之前,都要多少给打人的表示表示。一般都是一百两,也算是个潜规则了。一百两,打个血肉模糊,养个三五天准好,看起来不那么假,也没多疼。如果超过了一百两,钱越多,看着越惨,好的越快。但若是少了一百两么,就算不骨断筋折,也得伤筋动骨一百天。
大明朝的官差这一百两的少,甚至有人常常袖子里就揣着个小金锭子,约莫值个一百二十两纹银左右,带着方便。金锭体积小,给的时候也隐蔽。
但今日不同,已经撕破脸了,陛下盛怒,非打不可,而且要看着打。眼前这个陆炳,一看就是陛下的心腹爪牙,想来今日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杨慎把心一横,舌头抵住嘴里的破布,弄不出去,只好哼哼。左右听到他的声音,也都猜到了意思,个个露出决然之色。他们也想好了,既然躲不过,就结结实实挨着,随后就称病不上朝,反将一军,看嘉靖如何应对。六个尚书打趴下四个,古往今来也没有过,非得在史书上给皇帝抹一把灰泥不可。
廷仗高高扬起,忽然陆炳叫住了行刑手,蹲下凑到杨慎耳边,道:“杨状元,那个规矩……”
杨慎瞅瞅他,又哼唧了一声,陆炳用身体挡着黄锦视线,拉开破布:“小点声。”
“你什么意思?”杨慎压低了嗓子。
“规矩不可破,诸位赏下些?兄弟们等着吃酒啊。”
杨慎不信,狐疑道:“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陆某也是读圣贤书的,信之一字,我还是懂的。”
杨慎冷哼一声,道:“我怀中有些散碎银,你拿去就是,就算你食言,也无所谓,百八十两银,我就当丢了。”
“好说、”陆炳伸手去掏,把杨慎荷包摸了出来,里头果然有个小金锭子,还有一些散碎银,约莫也有十多两,加起来拢共二百两上下。陆炳满意地把荷包塞进怀里,把破布重新塞回杨慎嘴里,冲杨慎身后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廷仗落了下来,果然是重重的不疼。
其余七个人见状,都挣扎了起来,用各种动作示意身上荷包位置。陆炳一一摸过去,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二百两,有的更多,也不知道随身带着几百两他们要干什么。八个人掏下来,竟然高达两千余两之巨。要知道,民间最上等的水田,也不过是二两银子一亩啊。
还得是当官儿的有钱。
陆炳把钱收好,等着锦衣卫打完廷仗,随后着锦衣卫二人一组,架着已经‘昏厥’的八人下了诏狱。
转过身来,陆炳把其中一个荷包丢给身边的副千户,随后带着其余的钱随黄锦进了西苑。这宗买卖,底下人喝汤他对缝儿,大头得给屋里那人,人家才是背后的大老板。
……
诏狱今日人满为患,就连杨慎这等大佬,都混不到一个单间儿。八个人,分了俩牢房,唯一比其他人特殊的地方就是有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