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书童装扮,看着镜中的自己,陆炳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是感觉,有一种逼良为娼的味道,熟悉的是样子,飞鱼服,绣春刀,这身打扮在镜中人的身上怎么显得那么合适,就好像天生他就应该穿这身一副似的。
陆炳是连夜走的,没有再告别。少年郎鲜衣怒马,飞驰而去,头发花白的王守仁伫立在书院山门门侧,望着这道身影,直到他被黑夜吞没,再瞧不见一点儿,才转身回去。
与此同时,陆炳回京的消息,也通过锦衣卫的专属通道,提前传回了宫中。嘉靖大喜,立刻下旨,升陆松为锦衣卫指挥使,去掉了“领”字。升总旗陆炳为锦衣卫镇抚使,授北镇抚司印信,赐蟒袍,节制东厂。
陆松领锦衣卫事多年,而且他还是兴献王府旧人,为人忠厚,去掉‘领’字是早晚的事儿,合乎情理。但是陆炳从总旗晋升到镇抚使的任命,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锦衣卫总旗正七品,镇抚使从四品,等于是连升五级,纵观历史也是世间罕有的事儿。
闻着味儿的御史言官们立刻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开始了调查,这一调查更是炸开了锅,这个叫陆炳的小子竟然只有十五,而且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陆松的儿子,跟皇帝喝一口奶长大的奶兄弟!这要不是私相授受,那什么才算是?
如雪片一般的奏折飞进宫中,被嘉靖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发了:“锦衣卫乃朕亲军,不归朝堂吏部。诸位爱卿,莫不是管得太宽了点儿?”
言下之意,朕的私事,少操心!
这一下还真把御史言官们噎够呛,嘉靖说的没错,锦衣卫本就是洪武皇帝为了监察百官而设立的特务机构,它的人事任命从它诞生之日起,就只是皇帝一人乾纲独断,没有旁人插嘴的份儿。这代表了皇权,谁想插嘴,就是挑战皇权。
百官们虽然跟皇帝对着干,但也都是扛着忠义的大旗。明面硬钢,就是给皇帝送上收拾他们的借口,谁也不敢。
雷声大雨点小,这件事就这么作罢了。但是记仇的御史言官们岂能让这事儿就这么翻篇儿,都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了陆炳的名字,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陆炳人未到京城,大名已经人尽皆知了。
六月的最后一天,陆炳如约抵达京城。衣服未换,便直接被嘉靖的贴身大伴,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接入了宫中。就在百官提防着这个新晋的北镇抚司镇抚使会有什么大动作的时候,这个人忽然消失了。各方势力找了七八天也没找着,派人在北镇抚司衙门口守着也没守到,就像是消失在皇宫里头了似的。
时间一日日过去,陆炳带来的热度也随着他的消失而淡化了。舆论的中心,又回到了‘正轨’。
这一次,嘉靖先出招了。
三月时,嘉靖无奈之下,同意称父亲兴献王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母亲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此时距离他的最终目的,只差了一步。七月十二日,嘉靖突然下旨,诏谕礼部,十四日为父母上册文、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去掉“本生”二字,这意味着他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妥协与承诺,撕破了脸皮,直接跟百官开战了!
百官出离愤怒了!皇帝你怎么敢的呀!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百官出招,皇帝拆招,已经养成了习惯,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的。这回皇帝先出招,他们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