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沙哑的语调,一把将陈立从修真界的美好幻想,猛的捅回到现实。
是啊……
生老病死,人生百态。
不能得道飞天,长生不老……
便注定要被这天地间的轮回,如枷锁般牢牢铐住,经历最为残忍的生死道消,满怀着不甘离去。
也难怪此地,所有修行者不愿靠近。
这里便是他们的人生终点。
随着出殡队伍的走进,刘青耷拉着脸退到一旁,也拉着陈立衣袖退开。
“看阵势,老的是位炼气中期。”
陈立侧目望去,送葬的队伍足有五十多人,黑衣白布,分成两排。前头十人,各举着一柄招魂幡,之后便是敲铜锣,吹唢呐,以及那名引路的主事,还在吆喝着晦涩难懂的地方话。
等他们陆续走过,送葬队伍的主人,徐徐走来。
八个棺夫,抬着一口八品青灵树制成的棺材,不紧不慢,跟着后头。
玉质棺椁上,镌刻有古怪楔形文字,形成特殊的纹路,灵气徐徐流动,是某种不知名的阵法。
再之后,便是些道童装扮的人,挥洒着手中纸钱。
陈立目光一凝,这送葬队伍,好大的排场,所用冥器几乎都是九品法器,甚至撒下的纸钱,也是用青灵树制成的。
不过法器能从街道的丧事铺里租用,唯一昂贵的,是那具玉质棺椁。
陈立摇摇头:
“这儿去世用老字替代的?”
许多地方对死亡都很有忌讳,死了人不能提死字,只说老了人。
刘青点点头:
“是的。会住在仙坊里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修行者,不太会谈起死字。”
陈立幽幽叹口气:
“辛苦一辈子,到头来人没了,才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刘青没有回话,倒是从街角巷口,走出位年老修士。
“人这辈子,总要有点儿盼头。”
“李道友制了大半辈子符,省吃俭用,就为了住上八品的房子,临走前还差了些零头,大家伙合计合计,帮他添上了。”
陈立回过头看去,老者已是白发苍苍面布皱纹,弯腰撑着拐杖,岁数不小。
他的臂膀上帮着白丝巾。
出于礼貌,陈立向其拱手作揖:
“老人家,是来送别亲友的?”
年老修士咳嗽两声,缓缓道:
“是啊,老朽王丰,见过道友,见过刘掌柜……”
刘青介绍起来:
“这位是王道友,在仙坊制符已有三十多年,符师大多是街坊邻居。”
“这是陈道友,刘家的客人。”
几句寒暄后,众人说起今天的主人。
躺在棺椁里老去的李道友。
“老李他这辈子,连小汤山都没走出去过。从出生那天起,除了修行就是制符,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得道飞升,可惜了资质不够,只能在走后体验把。”
“张家干的事是招人厌,但没了他们,像我们这些人啊,只能葬在野外,成为野狗墓盗的盘中餐诶……”
“老朽去时,不知能和老李一样风光…”
听罢,陈立也不再多言。
对于上了年纪的低阶修行者,他们的执念和凡人也差不了多少。
生前过不上神仙日子,死后也要体验把风光大葬。
几人交谈间,送葬队伍已走到末尾,只见随在最后的几人,搂着个篮子,伸手抓起里面的灵米,撒在路边。
然后便是去世老人的亲朋好友,大多都和王道友一个年纪,一步一步,晃悠悠跟在最后面。
等他们都走远后,街角附近冒出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们有的断腿断脚,有的缺只胳膊,瞎了双眼,蹒跚着走到路上,用手指捻起地上的生米。
陈立眉头微皱,仙坊里怎么还会有乞丐这玩意,刘吴两家不管管吗?
但当他用神识探去,却意外发现,这些趴在地上捡拾死人米的乞丐,居然都是修行者,但等阶都只在炼气初期。
“修行者也会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