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里为了躲避过路清兵,翻山越岭,走了不知多少冤枉路,才寻到一个没人的小村子休整过夜。
走山间小路常见的就是这种小村子,几栋茅草房聚落一处,自耕自食,本来人迹罕至,可以避世,可赶上这个世道,连这种不起眼的小村子都已被祸害得荒无人烟。
这村子更小,拢共大小五栋茅草房,篱笆、院墙全无,围村的土墙只剩了一小截,不知人都跑光了还是死光了,死气沉沉日久无人的样子,更一头牲畜鸡鸭之类的影子也没得。
目睹眼前凄凉情境,赵南离哀叹:“从佛图关向西这一路上就没见一个有人烟的村子!”
张翦嘴欠,带着陕西腔骂了一句:“连个劫道的瓜子都莫!”
换了男装的朱媅媺带着一行人探头探脑地跟着进来,入了屋内正见少年韩羽拎着一根骨头向南离说着什么:
“不是兽骨……”
高大的南离摇头长叹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冷漠地四下打量着,锅边、灶台周围一团团的黑色毛发……
就听韩羽又道:“这是锅中的,屋后房角还有许多,这个……也就十二三岁……”说着还向自己腿侧比量了一下长短……
“我不住这里!”
“宁可住野地里淋雨也不要住这屋子!”
一路都观察赵南离脸色,很是听话安静的朱媅媺突然大叫大嚷起来。
当初南离出世,广业寺旧人,南离与韩羽、刘斓儿哥俩一起也算见过世面的,不想这时不等他们感叹,虽然遭了家难却还没见过这个的朱媅媺先受了刺激。
于是最终南离只好把朱媅媺一行安置在靠外的一幢小茅屋里,自己带着韩羽和八名兄弟也住这边,以应护卫。
一路走了百十里一直不见人烟,这时夜深人静,睡不着在草铺上烙饼的南离心中不由得也在哀叹。
“劫道的都莫……”
说是这么说,拂晓时分,南离心中一悸,激灵一下从朦胧睡意中清醒过来:怕是真来了劫道的!
睡在身旁的韩羽也一扒拉他:“外面有动静!”
韩羽是猎户出身,自幼随父辈在山中打猎,耳目远比赵南离灵警。
外面是放了哨的,但怕就怕后半夜到拂晓的这段岗哨打盹儿。
二人爬起身来,赵南离提起身畔不离手的刀鞘,韩羽则从身畔摸起一杆钢叉,二人很有默契地也不惊动旁人,就悄没声地摸出了破屋子。
南离布置住宿时,特意把村口的两栋相连的破草房做自己与朱媅媺一行的宿营点,周围放了明暗岗哨,而大队的四十来人则集中在村中的两栋大屋。
一则为了兄弟们住得宽敞,二则也为的这边房屋更不起眼,结果这夜里果然起作用了。
南离带着韩羽伏在暗处,眼见得十几条黑影蹑手蹑脚地正向那两栋大屋摸去,先摸过去几个,奔着拴马处,分明要先去拉那仅有的几匹疲瘦的驽马。然后有人拿出一个物件,悄无声息地用火折子引燃了,渐渐冒起青烟,另个小子在旁拔出一把别在后腰随身的蒲扇无声地把青烟扇起向屋内飘去。
看到这里,赵南离心中有数了:这就是一伙小贼,人多势众声势浩大的早就开始动手了,这些人还想着使上迷烟先偷马呢。
心念及此,借着暗夜间星月微光四下观察,就盯住了一众匪徒后面的两个身影,那两个张牙舞爪比比划划的一看就是贼头儿。
好不容易见到大活人,赵南离决定捉活的,向韩羽一打手势,低声示意:一人一个,抓活的!
韩羽点头应了,两人各提家伙,就从空处向那一簇人背后抄了过去。
两人正蹑手蹑脚地上前,不想前面半截土墙边伏低的二人中有一个突然一回头,压着嗓子用土语斥问一声:“老五你娃儿咋子在我后面?”
赵南离一愣,与韩羽一齐停步,按住就要冲上动手的韩羽,眼看对方呆呵呵地望着这边说话,心中暗道:莫不是个雀蒙眼?就含混地答声:
“老子为你压阵!”
那汉子闻言骂道:
“押你娘个锤子滴阵,上去给老子干活!”
“好啊,干活!干活!”说话间看看切近了赵南离突然冲上一步,“嚓”地将刀子出鞘,横在那汉子脖颈,喝声:
“别动!”
“啊呦,不是老五!你是啷个!?”
“是你爷爷!”
一看自己伙被人盯上这伙计反来了光棍劲儿,也不管刀架脖颈,反挺起胸膛一拍胸脯大拇指一挑先要报号: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
“开你个淡!”赵南离上去就是一脚,一脚就把这不足五尺的汉子给踹个坐窝,然后高举钢刀就待作势劈下,五短的汉子才知厉害,不等起身就高叫:
“爷爷饶命!孙儿我猪油蒙了心……”
那边另个贼头儿发觉不对,猛蹦起来撒腿就往前逃,韩羽舞钢叉就追。
粗壮的韩羽倒提钢叉早将另一贼头拖翻在地,用脚踏住。
就这么一乱,转瞬形势大变。
村子里呼啦一下就炸了营,张翦、刘斓儿、吴大个子领着一众兄弟各抄刀枪陆陆续续涌了出来,这一伙匪徒正东一蔟西一伙乱纷纷地在掏摸物件,一乱之下不成章法,纷纷四下逃窜,有的看看跑不脱就抱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