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沈尊行的致辞也终于说了大半,接下来的流程,就该到了让自己那位宝贝儿子——沈宣,出场。
在连溪城的一众人物前,露个脸。
沈尊行清咳两声,道:
“今日,能聚集城中如此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沈某大感荣幸!沈某有一爱子,前几日得天地护佑,已经成功结束闭关,到达了炼气期大圆满境界,只需稍加巩固,便可冲击筑基。今日前来的各路道友,对此事想必也都有所耳闻。犬子到达筑基期后,便有了来日继承玉虎堂堂主的资格,本堂主与夫人也是万分欣慰。”
沈尊行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看向身后的万萃云,眼神中带了一点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期盼。
这一眼,正巧对上万萃云的目光,依旧是冷冷冰冰,似乎对沈宣继承玉虎堂的事颇为不满。
只是在神威厅诸多宾客面前,万萃云并没有发泄什么情绪。
一方面是给玉虎堂留着体面。
二来,这些夫妻不和的事,看似是家丑,实则也是牵动他们几人性命所在的秘闻,一旦被顺藤摸瓜地挖掘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而沈尊行自己也不曾察觉,自己心里对万萃云那点微弱的爱。
他自以为多年过后,这种感情早已被消磨殆尽了,殊不知却一直埋在心底深处。
这就是这类人的可悲可笑之处。
一面爱着,一面背叛。
沈尊行见万萃云不回应他,继续对宾客说道:
“只是此子生性顽劣,如今又仅有十余岁年纪,心性也不成熟。来日要担当大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今日,特意将其带来了本次开年盛会,也盼望在座同僚多多指点才是!”
随后,沈尊行朝神威厅的另一头,暗催法力,威喝一声:
“宣儿,此时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这一声呼唤,虽不高昂,却将声音传遍了神威厅内的每一处角落。
震得那些凡人一顿心惊肉跳,震得厅内那些山野散修清神醒脑!
这就是筑基后期修士的威慑,也是玉虎堂对连溪城方圆数百里的主权宣示!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沈宣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得微微叹气。
“唉,我哪知道什么时候现身合适啊,搞得好像我挺不懂事一样,烦死了。”
但手中还是按照安排,捏住一张金黄色的符箓,那是一张飞行符箓。
无论筑基或是炼气修士,素日飞行均需要乘坐法器,只有金丹修士,才可以凭空翱游云海。
飞行法器只要有一件,便可无限次使用,但飞行符箓不同。
符箓本身便是作为法器失效或损毁时的备用补充,一般情况下一张符箓仅能使用一次。
又因制作符箓所需的炼器材料也价值不菲,因此一般的散修或是囊中羞涩的筑基修士,都不常持有此等宝物。
一来是买不起。
二来,是买不起一个备用之物。
总的来说,就是穷。
沈宣单手捏住符箓,体内运足法力。
因为他老爹交代过,不许在这次宴会上吊儿郎当,倘若注入灵力不够,导致飞行符箓激发有误,凌空飞到一半掉了下来,就将他的宝皮割了,关进封锁灵力的小黑屋里,痛上十天半个月以作惩戒。
沈宣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不敢蜻蜓点水般灌注灵力。
因此,这才运足法力,将灵力灌注进手中的符箓里,金黄色的符箓顿时毫光乍现,这是符箓激发完毕的标志。
放下心的沈宣,将符箓收进怀中,双臂一摆,如惊鸿探海一般,从神威厅的梁上现身而出。
一袭紧致修长的黑衣,配上描金细纹的裙带,伴随着一道潇洒的衣袂破空声,在连溪城一众宾客头顶划出一道神秘漆黑的遁光。
眨眼间,这道淡黑色遁光便落到了神威厅的北首,在沈尊行面前停下。
淡黑色遁光褪去,露出一位风流倜傥的少年。
剑眉星目点墨画,神似山棱挽朝霞。
“儿沈宣,拜见父亲!母亲!见过叔父!”
随后起身,转向一众宾客,躬身施礼道:“见过诸位父老!愿祝我连溪城千年昌盛!万年繁荣!”
这简单的几句,虽然是被沈尊行强行安排的稿子,但对于玉虎堂少主来说,念得体面大气一些,则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沈宣话音一落,神威厅内宾客无不欢舞沸腾,遥呼庆祝!
沈宣毕竟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炼气修士。
他身具天灵根,是近百年以来,连溪城内最有希望进阶金丹期的明日之星,两位堂主的性命所系,沈尊银的压箱王牌,玉虎堂的继承人,连溪城的少主,百姓的神!
见此场面的沈宣也得意地一笑。
“还不是因为爷够帅!”
眼见自己的亲儿子如今前途有望,沈尊行面上也浮现出了一丝骄傲和欣慰。
但在此人声鼎沸之中,却有不少的异样眼光。
那些前来祝贺的炼气修士,眼见沈少主的遁光,心中已然明了,那是飞行符箓。
一种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东西,一种激发后可助自己遁行千里的宝物,如今被沈少主用来装了个逼,飞了二三百米,就无了。
心中痛惜之余,也不免羡慕嫉妒恨起来。
稍有些察言观色本事的宗门野修,也担心这位少主遭遇不测,会给他们自己的宗门惹上麻烦,都暗自决定,要离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远些。
他的二叔,沈尊银,心中也隐隐发毛。
一方面是担心,担心这样未经苦难的少年,倘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能否承受得住打击?
万一一蹶不振,就此精神失常,那他翻身的这个机会,岂不是一下子就要变得十分渺茫?
二来,却是怕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好。
若是听罢了那些往事,直接来一句“不是亲生的就不是吧,爱谁谁~”,那他十数年的筹谋,就真的完全化为乌有了。
想到这里,沈尊银暗暗叹一口气,看来这位二世祖还得好好攻略一番才可。
而那些商会馆舍的主事,有些城府深的,虽面上一样的热切,心中却早已腹诽起来。
“未经世事,太稚嫩了......”
“太年轻了些......唉......”
“如此轻佻......”
“也不知几位老堂主百年之后,这样的公子哥式的小人儿,能否扛得起玉虎堂?啧啧......”
“他喜欢什么?送个美女能贿赂到他吗?能留个好印象吗?”
“得想个办法探探口风,看看这位小少主将来上任堂主之位,会用些什么手段......唉......最烦心的就是这些挂牌宗门易主了,少不得要送些贵重礼品,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而同样伫立在神威厅内的周淑影,望着沈宣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在嘴角挂起一抹羞笑。
周淑影出身不算好,连溪城辖域内鸡鸣山的修仙者。
鸡鸣山也只是连溪城内一处较小的灵脉,除了她的师父——灵鸾道人,是唯一一位筑基中期修士以外,整个鸡鸣山也就只有八位炼气期的同门了。
这样的小宗门可以说几乎是遍地都是。
仅连溪城就有两个,泰州府郡下又有七个连溪城这样的辖区,巴国境内则是更多。
出身小宗门的炼气修士,基本上也就比凡人强上那么一点。
不过好在她五岁时曾经和师父一起来过一次玉虎堂,当时正巧遇上同是孩童的沈宣,两人一见面就很开心。
后来也是时常聚在一起玩闹,一起修行,算是缘分早定......
转眼时光匆匆,如今沈宣十六岁,她也十五岁了,一个玉骨仙风,一个豆蔻年华。
这般年纪,放在凡人身上,正是郎才女貌,花好月圆,可以......
额……
想到这里,周淑影立马缓过神来,稍稍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思,微微露出一点愁容。
纵然是落花有意,尚不知流水心中是否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