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武举重开,也是十分罕见的决定,疏奏称“文乃安邦,武乃戡乱”,意味着南寇之乱,已经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迫切需要培养一批卓有才干的武将,来充斥沙场。
曲九畴越是受到重用,骆德昌就越感到绵针扎心,抬不起头来。
他刚到南京时,便被同僚引为崇正派门生,南京通政司毕竟是清闲衙门,投递的陈情文书远不及京师繁多,以他的能力和出手阔绰,倒也如鱼得水。
得知邵铎之出任巡抚,整个官场异乎寻常的浮动,一位相熟的老吏告诉他,“邵大人不来,还能敷衍塞责,应付了事,他一到任,罢官的免职的,没一个能躲过去。”
看来邵铎之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了,人还没到,申令先行,示谕官吏廉明勤政,调用一切力量剿寇平乱,平靖海事。
南京六部及都司卫所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方面是担心官位不保,一方面也是邵家在江南的地位德高望重,前朝起名公巨卿无数,在崇正学派的地位比杨稹吉还要清贵。
“邵大人的子侄在云龙书院落成时,还曾前往讲会论道。”云龙书院的筹建颇令骆德昌引以为傲,时不时就拿出来炫耀一番。
那老吏笑道:“江南书院林立,又以南里会、贤古会、松溪讲堂、萸坪精舍、同君会等最为著名,不过明崙书院原是邵家私塾,后扩建为家族书院,才是其中执牛耳者。文坛如今酣六朝渊博,采晚唐靡丽,全是明崙书院所倡,其余文人纷纷效仿罢了。”
言下之意,什么云龙书院他是没有听说过,在江南谁也比不过邵家的明崙书院。
骆德昌才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吴中望族,文坛魁斗,后悔当时没有与邵家公子结个善缘,“总有机会的,下次好好请教请教。”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邵巡抚的会赦免曲九畴,而岳父大人出狱后,就直接上门兴师问罪,不顾正阳门前人来人往,白虎街外车马骈阗,挥着沙包大的拳头,胡天呼地打下来,就算是个壮卒也扛消不住!
人要脸树要皮,骆德昌堂堂进士被打了个满脸开花,还是被岳父大人所打,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青荇照顾着骆二爷,最清楚他的苦闷,“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您得谦让着点,主动赔罪认错,方才显得大肚。”
“可我要是认了错,老爷子还揪着不放怎么办?”
“老太太不是送了芳姐儿过来么!曲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了,总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数落几句也就过去了。”
骆德昌想明白这个道理,正准备退一步主动赔罪,又传来曲九畴升了武举主考官的消息,那可笑的自尊心又在拉扯着他,迟迟迈不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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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姮芳住在洪武坊,曲九畴从来不要求她的举止仪态,能吃能喝活蹦乱跳就行。
早上一大碗粥灌下去,喝完了就蹲在青石板上看曲九畴打拳,拳拳生风,招招凌厉,姮芳鼓掌叫好。
曲九畴立刻更来劲了,又呼呼的加练了一套,“小姮芳,要不要和我一起练啊?”
香蒲壮着胆子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姐练的腿粗胳膊壮,出去可不把人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