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什么味道,如此骚气。”一阵骚味刺鼻,比那腥味更重,熏得小白流下了泪水。
“就是,好难闻的味道,这地面怎会有水?”那位盐工大哥也皱了眉头。
“是我……”女工一脸绯红,忸怩作态。
“嘿嘿,吓尿了。”盐工大哥一阵憨笑,其余盐工也跟着哄笑起来。
“茫茫大海,鱼虾无数。随便一网,就能吃到新鲜鱼虾。倭国之人,以鱼为生,怎会吃这些干咸腥涩之物?”小白自幼读书,涉猎颇广,疑惑自然也多。
“茫茫人海,都是盐水,他们为何要抢我们的盐场?
你们这些读书人,不食人间烟火,哪懂人间辛苦。
海水有盐,煮盐却很辛苦。海水有鱼,捕鱼也很辛苦。辛苦劳作而得,哪有抢来得轻松容易?
这些强盗为生的倭寇,都是一些不愿受捞捕之苦的懒汉恶徒。他们若能捕鱼为食,便不会漂洋而来,四处流窜抢劫。”盐工大哥一脸不屑,驳斥了小白的无知。
一阵颠簸之后,大船缓缓停靠,几名武士开启暗舱,将十几名盐工带到了存储盐袋的货舱。
货船侧壁开启了一道侧窗,武士指挥盐工将盐袋从侧窗丢出。几艘小货船守候大船下方,接纳了丢下的盐袋,趁着夜色运输上岸,岸边已有车马守候。
卸掉了沉重货物,盗船一身轻松,离开浅滩,重新杨帆入海。
一帮苦力也被驱赶回暗舱,关入了一片阴暗潮湿。
“大哥,刚刚岸上接货的,行动有序,举止有度,并非盗寇之徒,好像是官衙之人。”小白暗中观察,已发觉此事有些蹊跷。
“本朝开国四十余年,天下太平,国力强盛。区区倭盗,怎敢如此猖獗?
抢劫盐场,分明就是开门揖盗,借倭寇之手化官为私。沿海盐场无数,偏偏只有这囚徒服役的官盐场每月被抢一次,被抢被杀的也是一些无人问津的罪徒。
老子这一次倒霉,上个茅房,溜得慢了一下,被绑上了贼船。”盐工大哥服役已久,对于倭盗之事了如指掌。
“每月一次?”
“嘿嘿,都是掐准日子而来,倭寇一来,盐兵就跑。倭寇撤了,盐兵回归,重新开工。被抢的盐,要盐工加班加点,重新补足。
然后私下以官价收购被盗之盐,再以数倍于官盐价的私盐价出货。
养盗自肥,便是这盐场主官的生财之道。”盐工大哥早已麻木,说起其中黑幕,并无丝毫义愤。
“这些倭寇,目光贪婪,天性凶残。一旦养成气候,这些养盗自肥的狗官,便会被这群倭寇抢劫屠戮,付出惨痛代价。”小白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岁月。
“兄弟,你想太多了,还是多想想自己。”盐工大哥结束了无意义的闲扯,靠了舱壁,闭上了眼睛。
舱门开启,两名武士闯入,捏了一圈,将一位年轻女工拖出了暗舱。女工拼命挣扎,凄厉哭嚎,却无济于事。
“哎,这帮畜生吃腻了咸腥,今天要换换口味,来一具新鲜的。”盐工大哥语气低沉,多了一丝义愤。
整个暗舱沉闷压抑,一片死寂。
十几盐工已彻底瘫痪,萎靡蜷缩一堆。恐惧疲倦双重压迫之下,渐渐失去了意识,恍惚而眠。
“飘于尘世兮一具行尸,漂于沧海兮一具浮尸。生而无依兮死又何惧?”一声幽幽歌声,浮于耳畔,小白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身边的其他盐工沉浸恍惚,似乎并未被歌声惊扰。
“你是谁?”小白瞪着那几条悬挂的咸鱼。
刚刚耳闻的歌声之源,似乎来自其中一条美人鱼。
“我是一只鱼,美美的美人鱼。”一阵阴风卷过,一条美人鱼摇曳了几下。
“你不是鱼,你是人。”
“生而为食,是人是鱼,又有何区别?”声音幽怨凄凉,伤心透骨。
小白默然,无言以对。
“小兄弟,莫要恐惧,等你上了岸,便不再恐惧。”幽幽语气多了一丝温柔,给小白传递了一丝安慰。
“上岸?”
“苦海无边,回头有岸。”幽幽之声就此戛然而止,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