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出门,陈婆都有三番五次提醒陈大,一定要看好孩子。而小哲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外出时从不离开陈大半步,一回家便侍弄他那株花苗,从来不到外面跟那些野孩子乱跑嬉戏。
又是一个明月夜,散乱的月光洒落在陈家的窗户。
“孩子呢?”睡到半夜,起夜的陈大突然惊叫起身,躺在小床上的小哲居然不见了。
“啊?还不赶紧去找,愣着干啥?”陈婆立刻翻身爬起来,推了一把陈大。
陈大蓦然清醒,赶紧匆匆披衣开门出屋。
一出房门,他立刻愣在了。
小哲并没有失踪,正蹲在院子里的那一颗野花苗前,端着一只小瓷瓶接露水,花苗露水晶莹剔透,似一粒粒明珠。
“小哲,你在干什么?”陈大忍不住好奇,也凑了上去。
“在接花露水啊,姐姐说她想要我捏一个泥人给她。所以我要接花露水,等我接够了一瓶花露水,用花露和成花泥,捏一个美丽的姐姐,送给那位美丽的苏家姐姐。”小家伙歪着头,一本正经地看着陈大。
“大小姐真的喜欢你捏的泥人?”陈大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居然看上了儿子的泥人,他这个老爹也觉得面子很光彩。
“是啊,她亲口跟我要的。”小哲瞪圆了小眼睛,一脸得意。
“嗯,好小子,有出息。外面湿气寒重,爹替你接,你回屋睡觉去。”陈大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脑袋,想接他手里的小瓷瓶。
“是啊,小哲,深更半夜不折腾,回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玩。”陈婆也跟了过来,随声附和,替他披了一件外衣。
“不,我要亲自动手,这样做出的泥人姐姐才有诚意,苏家姐姐才会喜欢。爹,娘,已经五更了,天就要亮了,我们都该起床了。”哲南嘴里回应,精力却一直集中在手里的瓷瓶,看着一滴露水缓缓滴入了瓷瓶。
陈大听儿子如此说,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抬头一看,果然东方发白,天色已渐渐明朗起来。
陈氏见儿子这么认真,也不再打扰,起身忙碌早餐去了。
接下来又是一段平静的日子,哲南每日早早起来,拿着那只小瓷瓶接花露。日出之后便跟着爹去苏家,继续一边在花下撒尿,一边用尿泥捏泥人,然后再将泥人掩埋在花丛墙角之间。
光阴荏苒,岁月如水。
一晃又是一个月,小家伙已经跟着老爹玩遍了苏家的每一个角落。在苏家的每一个角落都埋下了他亲手捏出的小泥人,用尿泥捏成的泥人。
而倾城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找小哲要泥人。也许她那天只是偶尔路过,一时兴趣想看看他的泥人,过后早就忘记了。
可她的一句话却深深触动了小哲的童心,一直将她的话铭记在心。
这一天,又是日落时分,江南的春寒已消退,空气中也有了一丝暑热之气,夹着淡淡的湿气。
走近那一条住了几十年的小巷,陈大突然感觉有点晕眩,一丝淡淡的晕眩。
是花香,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一辈子跟花打交道的陈大,立刻判断出那是一丝时断时续的花香,他从来没有闻过的花香。
一路安静忧郁的小哲,突然飞身狂奔起来,一路飞奔回家。
“小哲,别乱跑!”陈大立刻惶急起来,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这条巷所住之人又多又杂,出没的野狗也多,陈大生怕宝贝儿子撞上突然流窜出来的野狗。
陈大一路追着儿子的背影,很快便跨入了自己的院门。
一进院门,陈大一双眼睛便痴了,小哲培养的那一株野花居然开了一朵花,一朵鲜艳夺目的花。
那株曾被他判断养不活的野花,已被他完全忽视的野花,居然开了花,真的开了花。
陈大轻轻翕动鼻翼,嗅了一下,一丝淡淡的晕眩感扑鼻而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干了一天活,已一身疲惫的他竟然挺直了腰杆,感觉到一种新鲜的活力,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很多。
“爹,花开了,我养的花开了!”小哲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扑入了陈大的怀里。
“嗯,小哲真是爹的好儿子,天生的养花天才。”陈大抱起儿子,也兴奋的凑到了那一朵花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