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华贸中心市场,路边的人儿也越来越多,有农民伯伯挑着西瓜在阴凉处售卖,有老人抱着挂了条露底裤的孩子在街角扇粽叶蒲扇,有身穿中山装、腋窝紧夹公文包的中年男士步履匆匆,有身穿白色碎花连衣裙的姑娘正整理被汗打湿的鬓角,于斌甚至还看到一个及拉着凉鞋、露出的大肚子男人手拿大哥大......
这一幕幕,无不告诉的于斌,这是二十世纪的种花家。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改革开放的第二个十年,这十年是最让人怀念又让人憎恨的。
这十年,中央摸着石头过河,民间莽个头在闯。
这十年,我们走在了一个野蛮生长的道路上,路上有康庄大道,也有泥泞小路,我们经历了经济腾飞,但是经济腾飞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遭受各种挫折和打击。
这十年,我们的法制还不健全,有的人发了财,有的人进了牢,有的人上了断头台。
当然,有的人下了海。
不是粉红电影里面的那种下海。
一个名字带腾的马姓人,平常喜欢拿着望远镜探索宇宙和未来,这个十年,他下海了,通过网络逐渐把握住了中小学生的口袋。
这十年就是一个风口,反复无常,能让人飞起来,又能让人跌落。
史育柱在这十年,靠卖汉卡,仅仅四个月就赚了100万,而后又因为“债台高筑”的巨人大厦从“首富”变为“首负”,后又靠“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再次崛起。
这十年,大批的工人下岗了。
其中,勇敢的人下海,挖掘到第一桶金,暂时成为人生的赢家。安分守己的人在按部就班地上班,遇到下岗潮,只能在市场的大海里扑腾,一些人自杀了,多数人仅仅是顾个温饱。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老一辈的人总喜欢拿他年轻时候的经历讲故事,而讲的故事就是这十年千千万万人的故事。
“细娃子,我跟你港,我当年要是留在盛海或者深鹏的话,我今天跟王家村的王麻子一样起码有几百上千万。”
这时候,就有另外一个老人抬杠。
“当年你要是留在那,你可能骨头都变成土了。还记不记得祠堂门口的那家三柱,就老张家的老三,还没到深鹏,西瓜脑壳就莫得哩。”
综合来看,1991年的种花家终于拆下绷带,从病房走向原野。
它在苏联的墓碑前审视良久,遗憾然而坚定地转身并开始舒展筋骨,只等在下一年春天发出最响亮的龙吟,而后腾空而起,直上九霄。
一路走来,我们早已经知道,90年代,并不是从鲜花和掌声中开始的。
事实上,也从来没有哪一年只有鲜花和掌声。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我们艰难的成长之路。
暴风雨来临时,我们曾以为世界要塌。
漫天迷雾里,我们觉得已经掉下了悬崖。
可当闪电划破长天,雷鸣响彻四野之后,我们抬起头睁开眼,会惊奇地看到---
原来,黑云在散。
平坦的道路无法通向伟大的胜利,因为险峻,所以精彩。
因为坎坷,于是激荡。
1991年,正好在这激荡时代的初始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