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一个人的价值观很难。
尤其像孙少安这样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已经完全成熟的人。
孙少杰明白这一点,但他必须要做。
他已经解析得很明白了。在他看来,大哥和润叶之间,隔着三难。
一难在田福堂,门不当户不对。
二难在家庭差距,职业差距。
孙家太穷,是个烂滩场;大哥是农民,润叶是城里教师,差距太大。
前者好解决,后者难处理。
其实,一和二是一个意思。
在田福堂看来,眼见的未来,孙家改变不了。那根本不是几千元退伍费,或者说“钱”能解决的事情。
三难在大哥本身。
辍学之后,生活环境发生变化。
十年下来,大哥和润叶两人在价值观、生活方式等方面,差异都太大——大哥关注的是家庭,润叶需要的是爱情。
大哥是土里刨食儿。
一年都不见得洗几次头,洗几次澡,换几次衣服,晚上睡觉都不洗脚的——其实也是没条件。
多年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田润叶哪里会受得了?到时候不洗剥干净,上不上得了炕还两说。
其它方面呢?
大哥嘴里念叨的是收成,手里忙活的是农活儿,关注的是猪娃的价钱;润叶念叨的是教学,手里忙活的是教案,关注的是学生的成绩。
两人怕是说不到一块儿。
大哥进不了城。而润叶回村教书,工资就没有多少了,种地她又不会。
婚后安居都是问题。
到那时一大家子同在一处生活。爱的光环褪去,放大镜之下,到处都是问题,到处都是毛病,到处都是不和谐。
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熬死个人。
所以,第三难,才是真的难。
改变不了,婚后也是一地鸡毛。
润叶不能走回头路。改变的必须是大哥。走出家庭,走出双水村,是大哥必须要做的事情。
逼也要把大哥给逼到这条路上。
否则,还不如回归到原来的剧情线,他搞定李向前就行了。
那最简单!
孙少杰摆事实,讲道理,陪着大哥聊了半宿,三更天过去才睡着。
寅时末,天色微明,母亲起床给兰香做饭,孙少杰也就跟着起了。
先是去挑了水。
随后简单洗漱一下,帮着烧火。
“你大哥呢?”
“昨儿太兴奋,夜里睡不着。让他多睡会儿,以后晨起挑水俄来。”
母亲宠溺的笑,“二娃子,你就编排你大哥吧,别让他听到捶你。”
“他现在不行了,捶不过俄。
妈,从今天起,大哥退居二线,家里的事俄做主。俄夺权了。”
“哈……哈哈……”母亲忍俊不禁,“太遭笑了,死孩子,净说怪话。”
“嘿嘿,俄今天进城一趟。昨儿个给大哥讲了,今天俄送兰香。”
“还回来吗?”
“晚间就回。正好看看是不是能把那些布啊什么的带回来,顺路再去看下少平。上班的事不急,等几天再说。”
“那去看下你福军叔吧。当年你参军,他可是帮了忙的。”
“行!”
“把那些杏也带上。”
“嗯呐。妈,你说让兰香住校行吗?她两下里跑,其实挺耽误学习的。金秀还要陪着她……”
母亲有些犹豫,“那要花钱的。”
“钱俄还有一些。兰香上学是够的。俄还有工资,日后也没有问题。”
“这次回来,你已经花了不少了……”
“该花的。钱俄还能挣,兰香上学的事比钱重要。妈,以后家里有俄呢。”
“那跟你爸说吧。妈是女人,不懂这些。”母亲意思是同意了,她停顿一下,突然问:“二娃,妈问你个事儿。”
“妈,啥事?您说呗。”
“部队里让处对象吗?”
孙少杰:“……”
遭遇逼婚了。
前特侦兵的心情一下子沉郁了起来,已经想办法忘却的记忆又迅速泛起,喷涌而出,瞬间塞满心间。
……
“教官,有埋伏,你快走。”
“菱茹,有爷们儿在,哪轮到你说话。就这一群臭鸟蛋烂蕃薯,能拦得住爷?一起走!先送队伍出去。”
……
“教官,你一定要活着。有人出卖我们,你要给我报仇,只要剩下一个你都对不起我!”
“菱茹!”
“记着给我报仇……”
炮弹咻咻飞落,爆裂,红光……土石飞溅,枝叶横飞,漫天火焰升腾,火催着烟,烟引着火,迅速在林间弥漫。
……
有歌声从远方飘来,跨过树林,跨过河流,跨过山岗,来到他在的山坳里——
“还没等到高山上的雪融化
我就等不及要出发
在你离开前我要去采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