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辞,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我问道。
她似乎不愿回答我的问题,躲闪着我的目光。
夏婉辞毫无疑问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但并不是个乖孩子。
用他们授课师长的话来说,他早已经“自我放弃”了。
据说,自三年前入学起,他就从不听课。
夏婉辞平日由祖父母管教,收效甚微。
书院的讲书也和他难以沟通,无能为力。
只因他沉默寡言,很少影响同学,就这么来书院得过且过了。
我见他三缄其口,神色中透露着担忧和失落,疑心有什么变故,于是蹲下身,放缓语气道:“夏婉辞,你吃过晚饭了吗?”
夏婉辞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着问:“是因为家里没人做饭吗?”
夏婉辞点点头,嘴唇动了动。
“嗯……”夏婉辞把手放到头上使劲挠着,答道,“就是……爷爷奶奶还没回家。”
我接着追问道:“爷爷奶奶没回家你进不了家吗?”
“嗯,对。”
“爷爷奶奶平时什么时候回家?”
“一般是四五点,也可能六七点。”
“最晚的时候大约几点?”
“大约……十一点吧。”
我心里一酸,看样子,夏婉辞的爷爷奶奶回家前他是吃不上饭了。
看看时间将近七点,我便放下手中物品,和夏婉辞闲聊起来。
原来,夏婉辞自幼与祖父母相依为命。
他的父母是在城里做仆役,一年到头不着家。
夏婉辞家里老两口唯一的经济来源,仅仅是他们务农的一点微薄收入。
十多分钟后,天色很快转黑,我只好放弃了等待,带着夏婉辞就近吃了碗面条。
八点左右,我们出了饭馆,往夏婉辞家走去,正好遇上夏婉辞的祖父来找夏婉辞。
我连忙道歉:“我从书院出来,与这孩子偶然相见,看天晚了,孩子也没吃东西,就带着孩子吃了碗面。没有及时告知您,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说你怎么还这么负责任,带着孩子吃饭呢!太谢谢了!”
夏婉辞的祖父看起来并不在意,听我说完,便只是一个劲的道谢。
不多时走到家门口,我准备回城,夏婉辞的祖父母一定要我去他们家里坐坐。
盛情难却,我被这最质朴最真诚的邀请打动了。
加之我也想了解这户人家的情况,没有过多客气,便做了一次客人。
夏婉辞家的房子是简单的平房,看起来多年没有整修,外墙脏乱不堪。
房内分客厅与卧室。总共大约三四十平米。
客厅里只有一个堆满灰土的书架,一张餐桌和几个散落的凳子。
卧室则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床头柜。
见我一时无处落脚,夏婉辞的祖父有些不好意思地让我坐在床上。
床单污黑不堪,甚至无法辨认本来的花纹。
借着屋内明亮的灯光,我这才看清了夏婉辞祖父母的样貌:
干瘪枯瘦的身躯,黝黑的面容,岁月在他们的脸庞深深刻下的皱纹,却难那掩善良淳朴的微笑。
我立时联想到罗中立那幅著名的《父亲》。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唐沛雪说得没错。
所谓正心、立命,恐怕我在上一世,便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