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沛雪眨了眨一双澄澈的眼睛:
“还不敢肯定。只是刚才听公子一说,我忽然想到,一年前杨家那次劫难,我在云城也有耳闻。”
杨尘一怔,深深吸了口气,正襟危坐:
“展开说说,越详细越好。”
事实上,杨尘之所以对一年前的大难如此上心,固然有原身亲生父母为此双双殒命的缘故。
但更重要的是:
如果不能搞清楚事情真相,那么同样的灾难,是否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呢?
只听唐沛雪娓娓地道:
“三年前,我初到奉祠君门下,便常听门客说,平川城杨家,不同于一般富商大贾,喜好资助书院。而是以一片赤子之心,博施济众,广馈百姓,助寒门学子也能入得书院进修。就连奉祠君本人也常与门客交口称赞。”
奉祠君,是仁天帝国为儒门至圣先师的嫡系子孙设置的世袭爵位。
食邑两千户。
年入粮食数万石。
奉祠君名义上位列超品,执掌先圣祭祀,地位在百官之上。却并无多少实权。
在国家社会治理方面,奉祠君自然是说不上话的。
可就连儒门先圣编写的经文典籍,其解释权仍然完全垄断在官方书院的经学大师中间,与奉祠君无缘。
奉祠君的继承者们,多半娇生惯养,喜好玩乐。
偶有皓首穷经者,亦碌碌终日,鲜有建树。
唯这第六十九代奉祠君,一面勤勉好学,一面又广交贤人,凭着爵位食邑和祖宗基业,供养了百余名有学识的门客。
唐沛雪便是其中最年轻、最杰出的一位。
扶额思考一阵,唐沛雪补充道:
“奉祠君当时曾说,他也十分有意于此道,所以在两年前便开始频繁与平川城郡守和杨家来往。”
“你是说,奉祠君在出事前一两年间,多次来过这里?”
杨尘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道。
“正是。”唐沛雪深深吸了口气,“可他后来谈到期间的具体细节,我实在记不真切。只知有一次,奉祠君亲自出访杨家,归来后一反常态地面色阴沉、三缄其口。”
顿了一顿,喘息片刻,续道:
“自那之后不过半月,我便听闻杨家夫妇遇难的消息。所以我想,这背后是否另有连奉祠君都很是忌惮的做局之人……”
说到这里,唐沛雪只觉得头痛欲裂,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杨尘连忙打断了她:
“此段记忆有诸多古怪!唐姑娘切莫强行回忆,以免灵识紊乱!”
唐沛雪点点头,闭目凝神,运功相抵。
孰知过了半刻钟,唐沛雪却仍是香汗淋漓,蛾眉紧锁,情况仿佛比之前更严重了。
杨尘皱眉道:
“我先前回忆此段经历时,确也有头晕头痛的症状,可断没持续过数分钟以上。唐姑娘这样……”
唐沛雪忍痛运气护识,做了数次吐纳后,这才睁开明眸,艰难地道:
“按公子所说,那我应当是被人推衍了。”
……推衍?
杨尘面色凝重,心如电转。
此世道门主要有丹鼎派、占验派和符箓派三大宗派。
推衍之术,便是此世道门占验派的核心道术。
当今帝王迷信谶纬之学,高品占验道士普遍见于宫廷或显贵官场。
他们往往能根据蛛丝马迹推衍人事、天道,可以预言吉凶祸福。
道行高深之人,甚至可以通过卦气象数,干涉被推衍者的精神。
但这样的得道高人,要么深居宫中,直接效命于帝王;
要么早已不拘世俗牵绊,避世隐居甚至羽化登仙。
谁会有兴趣推衍一位深居简出、勤学好问的儒门六品圣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