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沛雪一路将杨尘扶至卧房。
梁鸿欲遣散闲人,一名华冠丽服的青年却迟迟赖着不走。
“沈护法?辩经论道早就结束了,你留在这儿,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唐沛雪走出卧房,看到青年,问道。
“没有,就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圣女的……”
沈护法挠了挠头,讪讪地道。
“好啊。趁现在天色未晚,你快些替我走一趟云城,代我告知奉祠君,就说我唐沛雪同辈论道败给了杨公子。”
“您就这么认输了?就、就为了这小……公子,您、您可是认真的?”
沈护法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道。
“有什么问题吗?”
唐沛雪秀眉微蹙:
“这位公子虽然看似修为不高,但总归是在辩经论道中正面辩赢了我。”
“可这……如果卑职记得没错,您在立言碑前的誓言是……”
“是啊,你想说的无非是‘及笄五载,论道不败’吧?这就不劳你挂心了,我既破了誓言,今后自会按照当时说的那样,追随公子左右。”
唐沛雪的语气极是平淡,似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浑不相干的事儿一样。
可风轻云淡之下,是一股斩钉截铁的坚定。
沈护法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劝道:
“圣女,这万万不可啊!这公子毕竟家道中落,实力又低。您贵为咱们云州的天骄圣女,单凭这么三言两语,就要定下终身吗……”
唐沛雪冷声打断了他:
“公子的见识,绝不是普通读书人能有的。若有机会侍奉先生,本就是我的一份机缘。况且,哪怕他只是个普通人,胡言乱语凑巧将我点化,我也须以信义为先,按当初的立誓奉其为主,绝不该擅自食言!”
沈护法赔笑道:
“可那公子之言离经叛道,很可能难登大雅。依卑职的看法,此事还是与奉祠君稍作商议,然后再行定夺……”
“不是的。”唐沛雪摇摇头,“得益于杨公子点化,我现在已达到六品立命境巅峰修为。如果真如你所说,杨公子之言大逆天道,我停滞许久的修为何以又突飞猛进了呢?”
沈护法大惊:
“这……真的吗?!恭喜圣女!超越云城李家少主,成为云州第一天骄!”
“也许吧。”
唐沛雪眉宇间云淡风轻,全然看不出半点骄傲或是兴奋。
踏上儒门经学一途以来,她已在云州创下了数不胜数的纪录,就连她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白衣少女如水的眸子望向卧房,脑海中浮现出杨尘清癯的面容,情不自禁地叹道:
“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横而不流的解经思路。当真闻所未闻,却又……令人豁然开朗。”
——对浸淫经学已久的圣女来说,比起按部就班的突破,打通一条前所未有,却又精彩绝伦的思路,才是唐沛雪梦寐以求的无上机缘。
“可您二人的辩经论道涉及的内容毕竟极为高深,超出了一般儒生的理解范畴,在场的百余人恐怕记不下多少内容。您就是一走了之,亦可于声名无损。何况……您毕竟是女儿之身,一旦奉人为主,那便、那便……多少有些不妙。卑职愚见,我们还是一同回禀奉祠君再说……”
“不要再说了!男儿如何?女儿又如何?!输赢之事,即使你我不知,仍有天地日月可鉴!沈护法,你是存心想让我道心蒙尘吗?”
作为宗门圣女,唐沛雪平日总是以礼待人,这时却柳眉倒竖,言辞前所未有的激烈,显然是动了真怒。
沈护法从未见她如此,吃了一惊,心里直将杨尘骂了个狗血淋头。咬了咬牙,最后道:
“不敢!卑职这就去将消息禀告给奉祠君。”
“甚好。我便留在这里侍奉公子,获得公子准许后,我自会亲至奉祠君府相告。”
说罢,唐沛雪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