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斜进窗隙,那一根铁尺散发着淡淡寒芒,握紧一端的手静止得可怕,在这瞬息间竟是看不见半分的颤动。
是镇定?
不!
不是。
最起码,宁剑能确定这位刘院长心中产生了某种情绪上的波动,那在眨眼间微张的瞳孔聚焦着宁剑的眉眼。
对视的眼神在碰撞间,是试探,是警惕,是一种,权衡。
赌对了吗?
这一点,宁剑无法在这一刻做出肯定。
要知这疯人堂里的疯人在入堂之前,须得在清水郡里记上花名册,对应的乡址皆会受到严格审查。
而自己从长安而来,身负剑官印玺,在遇到山匪之后昏迷,醒来时便在这疯人堂,若是自身的身份也留在了清水郡的花名册上,那记载的乡址,又是何处?
审查能通过,势必上头有人提前安排好一切,拥有此等权势者,想来在这清水郡也不是小角色。
此刻眼前这位刘院长前身正是来自清水郡,若他是县里某位老家伙阵营里的角色,这看待自己的眼神,许是不应如此。
他在试探什么?
他在警惕什么?
他在,权衡什么?
桌上有铜壶,壶里燃着一盘烟,青烟徐徐升起,似云似雾似瘴气,绕着刘院长指尖散去。
闻着,有点刺鼻。
片刻后,他将铁尺轻轻放在桌上,那锐利的眸子再次打量起宁剑:“你,是那位剑官?”
正式交锋!
宁剑:“您觉得呢?”
刘院长:“说实话,从你来到疯人堂第一刻起,我便对你有了疑心,你进来的那日正是那位剑官大人在清水郡外遭遇伏击失踪的时候。”
“郡里派出了百号人搜山,甚至都上报了兵部,乌泱泱尽千人的阵仗,尽是连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那位剑官,是朝廷里那位皇帝这十年来钦定官职的第一人,上边不少人都很注意他,有几位的,是能做到这般程度。”
“故……”
宁剑拱手作揖:“直说吧,大人。”
刘院长收起铁尺:“长安那有传言,那位剑官大人考学当日写出了一句诗。”
“诗中的剑意,引来了书院后山灵池中一道大能剑气的共鸣。”
“朝廷和书院封锁住了消息,于是这唐国天下人都未曾听过,那一句诗究竟为何。”
“你若是那位剑官大人,可否,写出那句诗?”
话音落罢,刘院长起身离开,那一道铁尺终是没有打在宁剑的身上。
而他此番言论,也如同抛出一道命题。
通俗,易理解。
那位剑官大人是写出了那道惊世骇俗之诗才成了唐国皇帝当朝册封的五品剑官。
你是他,那你便知那句诗。
你不是,你的诗,也无法引起那剑气的共鸣。
但——
有一处疑惑点不禁让宁剑思索起来。
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不应只是一句从未揭晓的诗句,那道来自书院后山灵池的剑气也可,只要自己能将那道剑气唤出来,身份自能证实。
这刘院长是疯人堂里算得上有实权的角色。
凭他的耳目,不会听不到昨日自己吟诗呼出一道剑气的消息。
他为何不问?
为何只问那句诗?
那片刻的思索,不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而是在等那句诗?
宁剑手指轻点膝盖,飞速运转的大脑好似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推着他的思绪乱飞,可越是焦急,他越能安静下来。
起身,投目,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