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自然是王修故意留下的,嫡脉异人,除非犯下大错,不然不会削去身份。
莫说他现在刻意暴露了异人的迹象,就算不是异人,王家嫡脉今天教训几个家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的少爷,俗话说得好,宁上金銮殿,莫去御膳房,厨子不能得罪啊。”
屋中烛光将尽,坐立不安的老忠迎了上来。
王修不以为意,在床榻上坐下。
抚过洗得发白的被褥,里面的棉花早已拧巴成一团团。
“老忠,忍字头上一把刀,以后你要习惯我的行事风格。”
老忠叹了口气:“两个月后名分一去,还要在大院留一段时间,这些腌渍人,到时候如果给您穿小鞋……”
王修心中一暖,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回过头看看。”
屋中那将尽的烛光已变得微弱。
随着他话音落下,却陡然喷发。
跃动的火苗足有三尺来高,将屋中照得如同白昼。
老忠呆若木鸡,看着火苗从大变小,直至熄灭,这才如梦初醒。
他满脸潮红,匪夷所思的盯着王修,发出变调的声音:“难道说……少爷!?”
王修似笑非笑,微微颔首。
老忠身躯一震,潸然泪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少爷成了,我……我真是高兴。”
王修轻拍那瘦削干枯的肩膀:“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我,而以往欺负过我的人,必将付出代价!”
老忠哽咽失声,浑浊的泪水滚滚而下。
……
次日,用了一顿丰富的早饭,灵火肉眼可见的壮大,离二转也不远了。
瞥了眼不怎么暖和的被褥,再瞧瞧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王修沉吟着离开了屋子。
王老八这个伙夫不是唯一。
这些年,他身为嫡脉的吃穿用度,被不少无耻之徒瓜分的一干二净。
图谋王家家主之位不是一朝一夕,首先是要把身为王家嫡脉失去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将之转化为修行的资粮,譬如说效果更好的药膳。
“呼!”“哈!”熟悉的声音传来。
王家大院练武场,每天都有早课,主要是保证支脉子弟的教育。
不少人发现了王修,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但他没有在意,径直走过。
“锦衣坊、聚宝楼、灵芝阁……”
作为一个异人大家族的总部,王家大院一点也不小,日常供应都有专门人员管理。
而身为王家嫡脉,天然就有各种支旁远可望不可即的权利。
他先是来到锦衣坊。
接待的支脉子弟瞥了眼他身上的灰白衣服,轻浮道:“嚯哟,修少爷,不知道您来锦衣坊有什么事?”
王修奇怪,他已留下异人的痕迹,这些虫豸还敢这么嚣张?
“锦衣坊主事呢?还不快快给我出来。”
支脉子弟只是笑,浑然不顾王修面沉如水,指指点点道:“我看你身上的衣服,还能穿个七八年。”
“你没听到我的话?”
支脉子弟掏了掏耳朵:“什么?”
王修扫了他一眼,那支脉子弟微感心悸,再放目去,他已经走了。
‘情况不对啊,一个晚上的时间,难道太短了?’
他心里有点纳闷。
身为王家嫡脉,锦衣坊哪里敢这么怠慢,主事早该屁颠屁颠跑出来。
那支脉子弟显然是固有印象,觉得过两个月他就不再是嫡脉,所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可他昨天晚上那一巴掌拍下去,王老八又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难道消息还没有传开?
殊不知王老八昨晚知道他嫡脉的地位已然高枕无忧,被吓得不轻。
想到这些年偷鸡摸狗,生怕他报复,一个晚上都没睡觉,哪里有功夫到处宣传,只能说世事难料了。
又去了几个地方,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来到最后一站。
聚宝楼是给大院内的子弟发放月例的地方,也就是零花钱。
作为王家嫡脉,每个月的月例不少。
十余年累积下来,绝对是一笔巨款!
然而实际上,他一年到头才几百块,可谓是感人至深。
衣服日用这些都还好说,王修也没有花功夫多做纠缠。
但这些年的月例,将是自己修行的初始资金!
万里长征第一步!
重要性不言而喻!
必定要拿回来!
聚宝楼门口,几个王家支脉旁系小声骂咧。
“王有财太过分了,觉得自己当了主事,傍上嫡脉,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可不是,以往还立个名目,什么环境捐款金,优秀子弟奖励金之类的,现在直接扣,连个理由都不给。”
王有财是聚宝楼主事,出身支脉,负责家族子弟月例事宜。
“王合,你们在聊什么?”
支脉子弟王合回首,笑嘻嘻道:“咦?稀罕!这不是修少爷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子弟们瞬间看了过来,也不吐槽王有财了,嘻嘻哈哈的笑着:“修少爷昨天可威风了。”
王合调笑道:“修少爷,我该不该说士别三日,该刮目相看呐?”
王修皱眉,拂袖入了楼中。
王合乐道:“你们瞧,修少爷今天好大的煞气。”
“我还从没见他来过聚宝楼呢。”
“瞧你说的,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修少爷省吃俭用存了八百块,说是环境捐款。”
“噗嗤!这种事也就他信,很……很天真捏。”
“且叫且珍惜,再有两个月,咱们的修少爷,就不是少爷啰。”
王合咧嘴:“那可不行,不管以后怎么着,见了王修,我还是得叫一声,修少爷~”
三言两语间,楼前一片快活的气息。
子弟们聊着王修的趣事,被王有财盘剥的不快似乎都烟消云散。
众人的调笑王修听在耳里,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波澜。
就是普通人,看到了软弱可欺的人,也难免要去踩一脚,能忍住不踩的,已经算是高风亮节、温文君子。
而王修原本的问题。
不仅在于软弱好欺负,还是高贵的嫡脉!
这些支脉旁系,对高高在上的嫡系,既敬畏又嫉妒。
碰上王修这样的异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活脱脱一只大软脚虾,谦谦君子都得来践踏一下。
一方面同情弱者,一方面欺凌弱者,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而且矛盾。
正反两面,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不想要同情,也不被谁欺凌,那就别那么软弱!
聚宝楼的接待子弟发现他进来,明显吃了一惊,眼里闪烁着异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修大大方方一坐,也懒得和这些说不上话的家伙虚与委蛇。
“王有财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修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这些年的月例,都没有认真取过,马上给我算算,我很快就要用。”
接待子弟惊上加惊,心里暗道:‘好大的口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王修一声呵斥,那子弟莫名一颤,本想三两句话打发掉,蓦地想起听来的关于昨天的事迹。
犹豫片刻,倒也乖乖进了后堂。
王修环顾楼内惊异的族人们,不以为意。
耐心等了一会儿。
堂堂王家嫡脉,偌大家族,万人之上的存在,亲自来了聚宝楼,竟然坐在这里干等,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
何其怠慢!
过了没多久,子弟笑眯眯的出来:“修少爷,可真不巧,今天咱们王主事恰好不在,真是难办呐。”
“是吗?”
“是啊,不如这样,我先记下来,等到主事回来了告诉他,有消息了我跟老忠说。”
“那要多久。”
“这,我怎么知道,主事日理万机,平时忙得很,不过是修少爷的要求,肯定是尽快给你办好。”
“尽快是多久?”
“尽快就是尽快,总而言之就是很快,言而总之就是特别快嘛!”
那子弟一个劲的打马虎眼,楼内不少族人都翻了白眼,这套路他们可熟得不行。
王修点点头起身,那子弟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暗道:‘刚刚真是猪油蒙了心,差点被他慑住,跑进茶室里,平白无故挨了主事一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