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台吉,前面便是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的鄂托克,是绕开还是扎营,请您示下”,库图齐纳尔(主管兀鲁斯首领设营事务的官员)脱里向诺木达莱躬身请示。
“呵呵,堂堂辉特部的大台吉,在自己部落的领地内,难道还要绕道走吗?脱里,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成为天上的雄鹰,而不是见人就跑的燕雀”,辉特部虽然已经沦为了杜尔伯特人的附庸,可诺木达莱依旧是全辉特人的大台吉,他不想向弟弟们示弱。
卫拉特蒙古西迁后,获得了大量的牧场和较为安定的环境,人口和牲畜数量增长很快。可北有俄罗斯,东有喀尔喀蒙古,西有哈萨克汗国,南有东察合台汗国,再想拓地极难。一方面是人口和畜群的增加,另一方面是领地的发展受到限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种种内部矛盾。最大的矛盾莫过于分家,即使有丘尔干会盟来调解,因为分家不公,亲人反目成仇的例子依然比比皆是。
分家这事看起来好办,所有儿子平分便是。可实际操作中,老父亲们往往给自己喜欢的儿子分得多,给不喜欢的儿子分得少。比如,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达莱台什喜欢第四子岱青和硕奇,不喜欢两个大儿子,便给岱青和硕奇分得最多,两个大儿子分得最少,其他儿子各分一部分;诺木达莱的老爹额色勒贝赛音卡特别喜欢长子诺木达莱,给诺木达莱分的斡木奇是两个弟弟加起来的总和,分家不均,埋下了兄弟不和的种子。
没有比较便没有伤害,和硕特部昆都仑乌巴什台吉最公平,人家有十六个儿子,给所有儿子平分了斡木奇。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暗暗埋怨老爹不公,老爹活着时不敢闹,老爹一死,便明里暗里与大哥争斗了起来。
“大台吉,我们只有一千兵马,其中精锐只有三百,其他皆是老弱。万一他们起了歹意,该如何是好?”脱里问道,作为大台吉的亲卫将领,他自然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不和。
“哼!公开作乱,我那两个弟弟还没有这个胆量。况且,我此次是奉杜尔伯特大台吉之命去会盟的,袭击我,就等于是得罪了杜尔伯特人”,诺木达莱想了想说道:“派个人给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传信,让他们来大帐朝见我”。
“是!奴才这便去安排”。
脱里一边派人去给两位台吉送信,一边令部下认真扎营,深沟高垒,完全是战时手段。
与此同时,布颜布尔罕来到了诺颜乌巴什的大帐,“阿哈(哥哥),大台吉只带了一千兵马,这是多好的机会呀!您为何迟迟不动?”
“度(弟弟),他毕竟是辉特部的大台吉,若是死在咱们的领地上,别人会说咱们犯上作乱的。何况,他是奉杜尔伯特部大台吉之命参加会盟的,袭击了他,恐怕会招来杜尔伯特人的报复。要动手,也得等到会盟回来再说”。
布颜布尔罕怒气冲冲,“那难道咱们现在就什么也不做?”
“不,咱们现在一起去参见大哥”,诺颜乌巴什冷笑。
听说自己的两个弟弟来了,诺木达莱很高兴,这代表着至少在明面上,两个弟弟还不敢与自己对抗。夸奖了弟弟们几句,下令在营寨中烹羊置酒、款待亲人。
宾主尽欢而散,次日诺木达莱拔寨而去。
“唉!二哥,您错失良机矣!”闻听大哥率军走了,布颜布尔罕懊恼地对诺颜乌巴什说道。
“呵呵,莫急,等大哥会盟回来后再击之,杜尔伯特人便不会怪罪了”,诺颜乌巴什眼珠转了转,“三弟,走,随我去大哥的本部逛逛”。
“二哥,您的意思是?”布颜布尔罕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大哥北行,群龙无首,本部难免空虚。裕勒都斯草原马匪多,被马匪劫了也是常有的事”,诺颜乌巴什的声音悠悠的,带着股悲天悯人之气。
“二哥,您这主意好。当年额祈葛(古代蒙古语:父亲)偏心,你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布颜布尔罕兴奋地大叫。
二人立即集结了两千多部众,化装成马匪的样子,往辉特本部而来。
沿途居然没见到什么牧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由五顶帐篷组成的和屯。和屯是卫拉特蒙古人常见的游牧方式,一大家人,曾祖父、祖父、父亲、儿子等聚在一起放牧,由年龄最高者任长老。
诺颜乌巴什命部下将和屯的长老擒至大帐,问道:“老人家,为何这一路见不到什么人烟啊?”
不料那老头儿一见他,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回台吉的话,大台吉北上时下了令,所有的阿寅勒、和屯、爱玛克都要向本部大寨内集结,以防不测”。
诺颜乌巴什一楞,“你认识我?”
“奴才原先是老主子的奇塔特(奴隶),因为养马有功,蒙老主子恩典,恢复了自由身,所以识得台吉您”。
诺颜乌巴什听明白了,敢情这位做过自己老爹的奴隶,难怪自己一副马匪的样子,他也能叫出自己的身份。
“按说你是额祈葛的老人,理应厚待。唉!可谁让你认出了我的身份呢”,诺颜乌巴什喃喃自语,似乎有些惋惜,猛地拔刀抡起,老头儿人头落地。
“将这和屯里的男女老幼,尽皆屠了,不可走漏消息”,一道残酷的命令,结束了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
诺颜乌巴什的狠辣让布颜布尔罕心里一凛,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二哥性格温和,不料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再不敢小觑,俯首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