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了别给我惹事吗?!”
“我哪里惹事了?什么意思,难道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给忘了?”
这确实是他们这一族葬礼方面的风俗之一——如果尸体在出殡的过程中遭遇种种意外,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掉出棺材,摔在地上的情况,就需要送葬的男人全部上前来辱骂鞭打它,打得越狠,骂得越狠才能将附在尸体上捣乱的鬼神给驱逐出去,要不然这场葬礼接下来都不会安生。
但王天禄知道对方并非真得不懂自己的意思,他气急反笑,接着问:“哈,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族长?”
东洪和他对视了一会,缓缓说:“接下来就把孟老扶回轿子中,给他把这场葬礼给办完。”
王天禄这才算舒了一口气,说:“行了,就这样吧。我看那群老板的反应,可能你这招确实是有些效果。”
“但这种隐形施压的手段,咱们一定要有一个度。”
交代完,他好像又觉得有些好笑,接着说:“在我面前还一口一个什么孟老,虽然我连他全名,长什么样都不清楚,不过我相信,要是他知道你拿着他的葬礼甚至是他的尸首在这里做文章,头七回来第一个先掐死你。”
“我也做过村长,在我面前还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东洪没有回应,两人简短地交流就此结束。
之后,东洪便率先从车头前的阴影中走了出去。
可走着走着,他又回头给王天禄轻飘飘留下了几句话。
“我不管你信不信,刚才孟党国的尸体摔出来不是我故意的安排。”
“咱们在做的一切事情,老祖宗和盘瓠都看在眼里,他们才知道谁做得对,谁做得不对。”
东洪离开之后,王天禄罕见地露出了十分复杂,又显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
他没有立即返回车上重新回到自己的导游身份之中,难得地蹲在车边,搓了搓自己干枯宽厚的双手。
他突然又有点想抽烟了。
不过戒了这么多年,王天禄挣扎了一会还是放弃了,毕竟口袋中剩下的那几支还都是留着送人的高级货。
而此时,车上的陈俊彦终于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而他缓过神之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捂住了陈朵的双眼。
说实话,他真得不想让陈朵再接受到一丁一点这样的东西,尽管在药仙会的幼年经历已经决定了她这张白纸的底色,但至少现在只有十三四岁的她,命运留在这张白纸上的痕迹还只是寥寥几笔而已。
但这一次,陈朵一反常态,竟然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双眼间摘了下来。
陈朵的动作很缓慢,很轻柔,可陈俊彦却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拗不过对方。
陈朵用双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就像刚才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陈俊彦,小声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
刚才她当然看见了那个从轿子中栽出来的死人,也看见了围着尸体鞭打辱骂,遵循古训的村民,大大的眼睛被人间的又一出荒诞戏码填满。
可是对于陈朵而言,当下的人与刚才的山并没有什么区别,当下的闹剧也仅仅只是存在于当下的这么一场闹剧,人的闹剧。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陈俊彦忽然觉得陈朵有些陌生,这种陌生并不是说她变得可怕,但陈俊彦自己却确实感到恐惧。
但他其实心中很清楚,只是自己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去逃避而已。
这就是陈朵,王天禄口中的陈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