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丁女四十六中,除去薛家子弟妇孺二十人,剩余奴婢二十六人,尽言无家可归。
就由张丙男的辎重队领走,造旗做衣做饭,都用得着她们。
然后,度满将两伙人分开管理,让田俊带着他相熟的乡人一起,又从徒附群里中随机抽了一拨人做力夫。
再从库房那分拨了一百石粟,两石粗盐,并粟种,运了满满五车,就向着田俊家的聚落而去。
这是度满的“千金市马骨”。
他先送粟给田家聚落,在徒附中结信义,然后再各个突破,把周遭的聚落都送遍。
那样就能争取占据俘口中一半数量的徒附们的支持。有了他们的支持,就可以再转头去给部曲们分田。
至于,如何分,他有大概的想法,等他把粮分,再回来和张冲讨论一下,就可以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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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名,定姓对任何时代的人都是一件大事。
因为姓代表着家族,名代表着自己。
如果无名无姓,死后就是无名鬼,连血食家祭都没有份。
但话又说回来,对于张冲队伍里的穷汉们来说,恰恰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些。
因为他们多数这辈子都不会有妻子,更不要提有后代。
因为朝廷不公的口算赋,贫者之家无不溺杀女婴,造就社会男多女少。
又因为贫富差距悬殊,即便一二贫民抚养女儿,也会因为大灾大害,卖于地方豪强做婢。
所以朱门女婢数千,而乡野穷汉求一女而不得,阴阳失调。
回到张冲的队伍里,无姓者就有不少。
只因他们本就是百家乞儿,勉为得活,哪谈得上家族记忆。
但现在,张冲要给这些无名之辈,起个名字,让他们能代代延续下去。
这不,张冲就在给一个叫土的人起名。
他是济阳国贡船的榜夫,那晚在李家巡检水寨,和度满他们一起逃出来的。
他说自己是被一鳏寡山民从田沟壑里捡来的,没姓,平日就叫土。
“你叫土,那我给你定姓,就姓黄,叫杰。黄杰,以后在陈焕队伍里好好干。
这个土因为是山民一手带大,会弓箭,虽然说不上出色,但已经快到弓箭术掌握的阶段了。
所以,陈焕就想抬举他做个伍长,然后带着他来张冲这考校。
张冲看了他步射功夫,也觉得满意,不仅当场授其甲什甲伍长之衔,还给他起了名字。
张冲拿着一根竹简,在上面写着:
“石将军所部甲什甲伍长,黄杰。”
原叫土,现在叫黄杰的汉字,木讷的接过竹简,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姓名。
他一直念叨着竹简上的字,想要把这两字,烙在心里。
众人艳羡的看着他,但对自己的名字,也充满了向往。
张冲的章法是这样的。
先由各什长推选下级军吏,然后到他这里考核,合格者,当场造入军册。
之后再由伍长选其相熟的,组成一伍,没姓或没名的,悉数送来他这,他起好名号,造入军册。
等这六十五人全部起名,按部曲造入军册,已经到了中午。
张冲让辎重队,杀了口肥猪,然后煮了满满的粟米,就让大伙一起围着吃饭。
大家吃着先喷喷的粟,吃着肥得流油的猪肉,欢笑不断。
但突然有哭声传来。
张冲疑惑的看过去,是之前一个叫井的年轻人。
他也是可怜,被人遗弃在井边,是一老媪看他可怜,用猪奶养大的。
然后张冲给他起了个姓名叫金泉,让他不忘老媪之恩。
张冲放下碗,疑惑的问金泉:
“金泉,你哭个啥?”
金泉抹了抹泪,排开众人,先跑来给张冲磕了个头。
然后又站起来,他感激道:
“渠魁,我是觉得今个才像个人,往日里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干啥。只是别人说做这个,就跟着做,自己全无个想法。我也知道自己生来的贱,被人遗弃,无宗族依靠,能长大全是阿姆的辛劳。“
说到这里,金泉更是伤心:
“我来的时候阿姆就已经死了,是被乡里的佐吏打死的。他们征我来给济北王拉贡船,我阿姆不同意,说他之前的儿子被征发后,就再也没能回去。现在又想再拉走她一个儿子,除非她死。然后阿姆就被佐吏推倒,当场就死了。“
此时金泉在发抖:
“我很愤怒,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亭长挖了个坑,就埋掉了阿姆。而我还是要来给那济北王拉船。之后,我跟着度先生他们一起奔逃,遇到了渠魁。看到你杀敌的神勇,我觉得我要是有这份气力,阿姆可能就不会死。”
“后来,您在林里和大伙说,要让咱们穷苦人都活个明白的时候。我又觉得,你是咱们穷苦人的英雄,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希望。”
“你说临阵必在第一,殿后必在最尾,这一切你都说到,做到。”
“现在,你还给我们这些无名之辈起名字,让我们有机会享受后辈的香火。”
“我发誓,我金泉,将誓死追随于渠魁,不论在何地,都在你的麾下冲锋。让更多的穷苦人,能有姓名,能有粟吃,能有地耕,能有衣穿,能有居住。”
说完,金泉泪流满面,再一次重重的磕下了头,与此同时,所有人都面拜张冲,重重跪下,口呼:
“我们将誓死追随渠魁,让人人有姓名,有粟吃,有地耕,有衣穿,有居住。”说完,尽皆跪拜。
而这一次,张冲没有再拒绝他们磕头,而是和他们一样,泪流满面,发誓:
“我将努力,让人人有姓名,人人有粟吃,人人有地耕,有衣穿,有居住。”
声言若此,其心也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