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的严沼透不过气。
又一日,吏司官署区外,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撑着一柄粉红色的樱花伞,伞下一名少女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神。
身侧摆放着一桶融化掉一半的冰。
冰桶边儿上还蹲着一個扎马步的小郎君,画面和谐又怪异。
这样的组合已然成了吏司一道奇葩的风景线。
近来,裴府女君迷恋上吏司郎中的消息不胫而走。
整个帝京就属她风头无两,关于她的桃色新闻满天飞,正主却压根不在意。
窗后,严沼合拢手中的公函,捏了捏鼻梁骨,视线不由自主瞟向窗外。
世间只怕难寻如她一般身居高位还能全然放低姿态身份,不畏名声的女子了吧……
他眸色深深看了她许久,终是将人叫了进来:“你究竟要坚持到几时?”
裴姝歪头想了想:“嗯~大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严沼面色渐渐沉了下去:“你该知道,你这么做只是无用功。”
她站在长案对面,指尖顺着案沿来回划动,笑了声说:“真的吗?”
严沼视线落在透明圆润的指尖上一瞬,静默垂下眼帘,端起茶盏啜了口,
“你不要执拗了,外间已是流言不堪,我是男子无足畏惧,你不同,人言藉藉可畏,似利刃可杀人。”
“多谢大人关心,只是……”裴姝翘起唇角,笑意狡黠,狡黠中又不乏放肆:“我既心悦你,就做好了承受闲言碎语的准备。”
隔壁座的方介,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动静大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在严苛约束女子遵守三从四德,理应矜持保守的时代,敢于大庭广众大胆示爱的女性,绝对属于异类中的翘楚。
严沼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咽下梗在喉咙口的凉茶。
她之种种迷惑行为,落在旁人眼中,俨然不慎坠入爱河,不撞南墙不死心的迷途少女。
严沼却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摆明跟他死磕上了。
他沉默了很久,终究是妥协了:“你先回,散值聚仙阁见。”
“好呀。”裴姝粲然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仿若偷腥得逞的狸猫。
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聚仙阁,二楼雅间。
“说吧,你只有一次机会。”严沼撩袍坐下,单刀直入道:“说服我。”
“聚仙阁的酱鸭味道一绝,大人尝尝。”裴姝低着头,认认真真精挑细选了一块肥瘦相间的鸭肉,盛放到他碗碟里,而后轻轻放下筷箸,目视他乌黑沉冷的眼睛道,
“严大人应当阅览过我二叔做的经义策论了,跻身一等或勉强,入二等优是没问题的。这点你认同的吧?”
严沼颔首认可。
裴姝道:“他之所以屡试不中,个中原由,不外乎概因他声名狼藉,会试官们觉得他私德有亏。”
“我朝不糊名的科举制度,以平日考生的名气和声誉,来作为阅卷评分的主要参考,我不想去谈论公平与否,但不可否认这里面水很浑,在一定程度上很难保证不会有失偏颇。”
严沼无言,不糊名的科举制度确实积弊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