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宴席,皇帝命司礼监和礼部同办,尤其嘱咐吴亮这个总管太监,一定要分外隆重。
吴亮自前元时就在宫中伺候,大明建国后,入了朱标府中,朱允炆算是他从小看着长起来的。
知道皇帝这么做出于孝心,前些日子吕太后生辰过于从简,此次中秋颇有补过的意思。
不仅没有丝毫的怠慢,事事过问,甚至亲自去城门口迎接百官,让一众官员颇为意外的同时更是对他很有好感。
自古以来,围绕皇权周围的无非五种:相权、外戚、宦官、宗室和将权。
这五种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或敌对或合作,大体来说,无非是此消彼长。
针对这五股势力,想要建立万万年的王朝的老朱,都一一出台了相关政策。
将权很简单,直接动刀子,开国勋贵们除了死的早的外,基本上被他筛了一遍。
大明朝的外戚,也用祖制从根子上嘎掉,终明一朝,外戚都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而相权虽然也被老朱从根上嘎了一刀,但相权这玩意扎根在文人士大夫的土壤里,只要治国还靠着文人,没了丞相宰相,还能生长出其他的玩意,比如后来的内阁首辅。
至于宗室,得益于老朱的养猪政策,朱棣后来发扬光大,以至于宗室在明朝朝堂的存在感也不高——除了宁王一系外。
宦官这里,老朱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铸铁牌立在宫门,刻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但显然,后世的子孙们并不买他的账。
其实也怪不得子孙后代们不买账,就连不许宦官干政的老朱,也没有守住自己的底线。
取消丞相后,皇权高度集中,他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有些事只能交给身边的太监去做。
比如让宦官们参与核查各案,到西北交易马匹以及出使真腊等国。
到了老朱晚年,内廷宦官从最初的一百多人,扩增到了数千人,统管这些太监的衙门也扩增到了二十一个。
朱允炆登基之后,大力扶持士大夫阶层,打压勋贵将门,同时也谨遵爷爷的遗训,对宦官们加以防范,但老朱留下来的烂摊子,岂是他一个年轻皇帝能够处理的了的?
更何况太监们早就从这些权力里得到了好处,更是不可能放手了。
士大夫们的崛起,让吴亮心里产生了幻想,难道自己就不能再爬一爬么?
有了这个念头,吴亮便开始了慢慢的经营:宦官怎么才能参与到朝政中呢?
很简单:照着太祖皇帝禁止太监们的守则反着来就行了。
不让交好文官?我偏偏暗地里交好——果然,自己主动释放善意之后,士大夫们对自己评价很高。
不让结交武将?我偏偏暗地里结交——果然,自己透风报信几次后,勋贵将门们见了自己也都十分友善。
不然干预政务?我偏偏指指点点——果然,每次皇帝想不通什么,自己在关键时刻旁敲侧击,都会引得皇帝赞赏。
要遵守规矩?我偏偏不遵守——皇帝想干啥,我就尽力让他干啥,他想玩啥我就想方设法满足他,他偷偷出宫?我偏偏帮他放哨,果然,现在皇帝一天都离不开我。
有时,吴亮十分感谢太祖皇帝,若非他把这些不让干的事写的如此清楚,以自己大字不识的水平,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触碰权力的核心呢。
因此一见到徐增寿和王凡进来,吴亮笑脸相迎接,丝毫没有因为北平那檄文影响对王凡的态度。
“小天师这是怎么了?”吴亮一副关切的模样,慌忙上前去查看:“快去叫御医来,哎呦,这么冷的天,还飘着雨呢,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王凡第一次见这老太监,万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热情,反倒是把他整不会了:“多些公公关心,小道并没有什么大碍。”
“还没有什么大碍呢,这都渗血了。”吴亮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别管是谁,全都真心相待,总是不会错的。
他说着大呼小叫的训斥手下小太监:“聋了?怎么还不去叫御医来!”
小太监也有点蒙,以为老祖宗这是客气呢,谁成想居然上心了,赶紧告罪转身而去。
“三爷。”吴亮又看着旁边的徐增寿道:“小天师身子不适,您给陛下说一声便是,非要冒着风雨,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呢!”
徐增寿只能苦笑,自己一直在劝,但王凡却执意要来对峙。
“陛下今日挺高兴的,听到北平那帮逆贼们的什么狗屁话,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吴亮小声的说道:“这事啊,陛下心里明镜似的,燕逆那帮人连造反的事都干得出来,这种凭空捏造坏人清白的事,更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