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亮嘿嘿一笑:“别的不敢说,荆襄两地但凡是腰间带印的,哪一个没受过王爷的恩惠,若让他们都跟着咱们靖难,他们可能不肯,但让他们和王爷作对,那也不是易事。”
“话虽如此,却也不可不防。”王凡安了安心,依旧不敢大意:“按你所说,也就是...”他正算着,左亮道:“做最坏的打算的话,以我的经验,最快也是明日,或者后日,咱们靖难的消息方才会到朝廷。”
他说着,已经明白王凡刚刚要杀的“他”是谁了,手指在地图代表金陵圆圈的西边点下:“黄楼驿,距离金陵一百里,但凡从湖广来的急报,必定经过此地。”
“好,明日天一亮,你带上五个兄弟,只说是得到城外有张神仙的线报,赶往黄楼驿,若有湖广来的急报,不管是不是关于咱们的,全部拦下来,只要拖到燕王世子离开,万事皆成。”
王凡发了狠心,从怀里掏出一块王命令旗来,正是从陈秦二人那偷来骗左亮这个荆州守门将的。
他知道此去北平凶险非常,这块朝廷给陈忠用来临时调兵的令旗绝对会有大用处。
左亮也不询问这令旗哪里来的,拿起放在怀中,担心问道:“咱们不一起趁机离开金陵么?”
“襄阳终究是变数,只是在黄桥驿截杀只怕不稳妥,我留在金陵,若是燕王世子不能如期离开,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左亮知道这事不能有任何差池,咬了咬牙把令旗拿出来:“既然如此,王兄弟你拿着,我自有办法。”
“你除了杀光黄桥驿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王凡苦笑推辞,像是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御赐令牌来:“你那旗是陈忠身上的,只能调兵,我这令牌是秦环身上的,如朕亲临。”
“这...”左亮身为大明武官,岂不知王命旗牌的作用,只是以前听过却没见过,得知王凡是从秦陈二人身上搜来的,心中纳闷,俩人不是被乱斧砍死么?王凡是如何获得的?
“我这令牌比你那令旗官大,看来朝廷不光不信任荆州的将军,连自己派去的将军也要受文官的制约。”
王凡说完,左亮再次收好令旗,冷笑道:“合该他们君臣丧了这大好江山。”
俩人又商议各自细节,一直到天亮,左亮方才暗中叫起人手乔装离开,直奔城门而去,待城门打开,翻身上马,直奔黄桥驿。
于八宿醉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赶紧穿衣招呼王凡,发现不见了左亮等人,好奇询问,王凡把昨日编的理由说了,羞的于八满脸通红,饭也不吃了,便要出门去寻自家表弟,让他前来接受王凡询问。
王凡则拉着他,说一同前往,也好看一看白日里的金陵,于八本想说仙长腿脚不便,可见王凡意志坚定,只能点头答应,带着王凡等人出了门,向着秦淮河而去。
“不瞒仙长说,我这表弟,嗨!”于八在前面领路,又嗨了一声:“万贯的家财被他全都送到了窑子里,小人的姨母,前年就被他这个挨千刀的活活气死了!”
“因此不是小人对张神仙的事不上心,只因他整日待在这勾栏中,晚上谁也不知他躲在哪个婆娘的被窝里,只有白天来找,方才能寻到。”于八恨铁不成钢的骂完自己表弟,方才借机解释昨晚为啥没叫表弟来的原因。
“无妨,我观中师兄弟寻找了张神仙那么多年,不差这些日子。”王凡一面敷衍于八,一面暗中想着该如何才能到朱高炽三兄弟住的宗人府那转一转。
王凡不着急,于八可不能不急,自家富贵可全都在“张神仙”身上。
昨日里只是一酒席,这小道士就撒下了上千贯宝钞,虽然现在宝钞贬值严重,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富贵。
在于八看来,王凡之所以如此大方,能因为什么?因为他于八少一画?
无非是因为自己说能提供找到“张神仙”的线索。
在宝钞的刺激下,于八更加坚信,想要翻身,全在王凡身上。
“钱老出,可见我家二郎?”左右寻不到表弟,于八只能找勾栏中熟悉的人打听。
“怎么着?你不知道么?今日里姑娘们都去了报恩寺上香。”长的像武大郎似的钱老出倚靠在门框,手里捧着西瓜子,一边吃一边吐,斜着眼看于八身后的道士们,活脱脱一副王婆的样子。
不消说,姑娘们去报恩寺,自家那没了姑娘活不了的表弟肯定也跟着吃屁去了。
骂骂咧咧起来:“一帮子卖皮肉的,去他娘的报恩寺作甚,让佛祖保佑多接几个客么?也不怕遭报应!”
钱老本停止吃瓜子:“嘿,我说于老八,谁惹你你找谁去,到我这门前撒什么火?告你小心点,这话也就是给我说说,姑娘们是给太后娘娘祈福的,若是让旁人听到,少不得吃板子!”
“呸!”于八也不骂了,啐了一口,上前一巴掌将钱老本手里的西瓜子拍掉:“老子先让你吃板子!”
“嘿,你这人,怎么还动手呢!”钱老本不敢和他作对,只能认怂,一边抱怨一边蹲下捡瓜子。
“于大人,我家师兄说,咱们去报恩寺吧。”明月过来叫他,于八方才作罢。
报恩寺在聚宝门附近,一路之上,王凡故意慢走,于八趁机又开始介绍起路过的建筑来。
路过宗人府时,王凡欣喜万分,来报恩寺果然没错。
只是没有理由多待,心中记下位置,暗中留下两人在此守候,若是看到有人出来是前呼后拥,一群人护卫,定要一人跟着,一人禀报自己。
朱高炽三兄弟虽然被软禁金陵,住在宗人府,但朱允炆为了显示自己并非软禁三人,因此并不限制他们在城内活动,不然也不会出现朱高熙与谷王世子发生矛盾的传闻。
三人虽可以在金陵城内活动,但只要出行,必定大批护卫跟随监视。
留下人蹲守,自己跟着于八继续走,到了目的地正是中午时分,报恩寺前早就人山人海,干什么的都有。
贩夫走卒、达官贵人、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小子,青楼里的窑姐,连乞丐都顺着墙根排成一行。
唯独王凡这群道士打扮,十分引人注意。
“怎么来了一群道士?”
报恩寺大门知客僧的休室里,一个眉清目秀,面白如玉,英武非凡的年轻人看到远处的王凡等人,微微皱眉。
虽说朝廷重道,但老朱毕竟和尚出身,当了皇帝后,念着这点香火情,对和尚也还不错。
这就导致佛道两家暗暗较劲,不能说势同水火,却也是谁也不待见谁。
“马兄弟不知,昨日里在宫中,武当山的那群道爷和报恩寺的大师在御前发生了争执,还打了起来呢。”
他身边一个阴阴柔柔,打眼瞧就知道是个太监的人轻笑道:“听说道士们吃了亏呢,今个啊,多半是找回场子的。”
“嘿,您说这世道,连这些和尚道士都耐不住性子吃斋念佛了。”那太监手捏兰花:“不过人也说过,佛争一炷香,那是一点也不错的,您说是不是,马和兄弟。”
被叫做马和的年轻人嗯了一声,那太监忽而伸出手指,兴奋起来:“嘿,咱刚说什么来着,又来了帮道士,看这架势,可是非打起来不可,今个可是有好戏看了!不走了,得瞧一瞧热闹,回去主子们若问起来,咱可是有的聊了!”
马和顺着太监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打东边又来了一群道士,气势汹汹不说,打头的和刚刚西边来的那帮一样,也是个小道童。
只不过东边来的这个道童年纪更小,也就是十岁左右。
年纪虽小,可满脸怒气,叉着腰,迈着小步快走,一副打人的样子,反倒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他视力极好,这种距离,旁人看不清楚,他却能看清楚那道童的面目,只觉得有些眼熟。
马和聪明无比,结合着心中所想,瞬间猜出这道童的身份:多半是龙虎山张天师的长子——下一任天师张彦頨。
他曾见过现任张天师,所以看到这小道童觉得眼熟。
心中纳闷:“报恩寺的和尚与武当山发生冲突,龙虎山的来干嘛?这边是龙虎山的,那西边来的道士又是哪里的?难不成是武当山的?两家不是对头么?”
他心中疑惑着,那边道童张彦頨也发现了王凡等人,停住了脚步,皱起眉毛,叉着腰看向王凡:“你们不是说要离开金陵么?怎滴?回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