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下神来,才看见还在雪地上弹跳着是一根青藤。顺着藤条看去,就看见牛哨鞭,再顺着牛哨鞭看去,就看见了闵震宇。
一瞬间,我的眼窝开始发热,有泪水不争气地在眼里打转。
但是我忍着,没有和闵震宇打招呼。
自从我当上了端公,就和闵震宇成了路人。
王华被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只有我例外。
说起来,闵震宇也是周边几个村子的名人。
立即就有人恭敬地和他打招呼。
“闵医生,快来坐!”
人们都只知道我是三公的徒弟,却不知道我和闵震宇的关系,没有人能对得上号。
闵震宇唰的一下收起牛哨鞭,将五尺长的青藤和两尺半的红刺木鞭棍裹在一起,捏在手上。
然后当真就在堂屋门口的一掌板凳上坐下了,还翘起了二郎腿,傲慢地问:“咋回事?”
王华满脸愤怒,却一时半会答不出话来。
怎么说呢,难不成他敢说我害死了他爹?
第一,回个喜神就会招来忧伤煞,从哪个角度都说不过去,这忧伤煞,又不是我带来的。
第二,我之前就已经把话说开了,元婆和王大明不让我杀鸡驱走那只欢喜鬼,出了什么事和我无关,当时王筱雪也承诺了的,在场的人们都可以作证。
第三,你王华非要说是我害死你爹,有本事就去报警,有本事把我送进监牢,看看警察和法官咋说?
回一个喜神,也算不上是封建迷信,官方找不到帽子扣我。假如我一个端公能害死了人,不是就承认这世间有鬼怪了吗?不管是警察也好法官也好,面上都是无神论者,等于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
再退一步来说,倘真我有那害死人的本事,更是没有人敢招惹我的了。元婆当年杀了人,还不是关了一个星期就放出来了吗?
难道我还不如元婆?
当然没有人知道我的厉害。
现在看来,是元婆和王大明摊上大事了。
没人回答闵震宇的话,估计是一言难尽。
这一言难尽的意思不是说不完,而是真难说。
王大明自然也认识闵震宇,自然也不知道我和闵震宇的关系。
只见她一脸讪笑走过来,猫腰站在闵震宇的面前。
我一时情绪复杂,既为闵震宇的霸气感到骄傲,又为他的跋扈感到不服。
“哦,闵医生,是这么一回事,今天这个小端公来给我侄儿回喜神,结果呢……”
王大明在字斟句酌:“……回完喜神之后,先是新娘疯了,然后就是……我大哥……唉……喜事变成丧事了……”
“哦?”
闵震宇威严地看了我一眼,王大明的头又低了一些。
但是我不怕。
我轻蔑地说了一句“关我屁事!”然后把脸侧开。
此话一出,围观者顿时愕然:
这个小端公,之前还客客气气的,现在怎么说话的,难道不知道闵震宇的身份吗?
闵震宇的身份,说好听一点是一个赤脚医生,实际上还是一个农民。有人生病,有人请他,他就帮人看看病,无人生病,或者无人找他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的干农活。
反正又不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反正又不拿国家一分钱的工资。
王华似乎从我的反应里再度遭到刺激,准备煽动更多人和我对立。
“闵伯,就是他害死我家爸爸的。”
原来王华也认识闵震宇?
这样胡说八道,冤枉老子之前还把你当男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