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找就找个好的服侍他。我这还有些体己,你抽空先给他送过去。”
入画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你的体己送给六爷?”
“不够是么?可我也只攒了这么多,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再省着些好了。”
入画嗯了一下:“嗯,您再省也省不出几百两现银吧。”
“几百两?”
“对啊,贾璜和我哥哥去求差事,几百两的活计,那位爷连眼都不眨,随手送给了他们。您说,六爷是愁钱的人么?他呀,是...怎么说来着?”
惜春一扬脖:“视金钱如粪土,真君子也。咦,倒和林姐姐一样了,要是...”
入画赶紧拉住了她:“睡吧睡吧,睡着了想什么都行,醒着别乱想。”
惜春也觉得绝无可能,又有些不甘心,只躺在榻上乱翻腾。
歇过了正午,贾琼又出现了灵堂内,自四王过府吊唁后,京中各家开始踩着点子络绎不绝起来。
一直忙到了擦黑,喜儿抽空进来跪在贾琼身后回事:“回琼哥,顺天府的冰块已经送了来,已经下了地窖。”
“去告诉珍大奶奶一声,就说我说的,用冰之事我交给了你,你和金荣仔细的用。”
金荣就是贾璜找贾琼说不出口的原因,与宝玉一般大的小子,是贾璜媳妇娘家的侄儿,自从多年前惹了宝玉后,便被荣国府的管事们冷落到了如今。
贾璜有了差事后,他媳妇金氏便喋喋不休,一心想让贾璜带上金荣,可贾璜心里有数,没贾琼的首肯,自己要是私自带人,恐惹恼了他。
他可是力压王熙凤低头的主儿,自己怎敢出头冒事,又挨不住媳妇的念叨,才壮着胆子去求贾琼。
入画给贾琼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贾琼才依稀记起来书中确实有这么一段还有这么一个人。
正好他要派喜儿一桩事,也就是冰块之事,索性派在一起,两桩并一桩,皆大欢喜。
别小看了冰块,不是大富贵人家,还真用不起此物。
也正赶巧是国丧,市面上冰块急缺,眼看一天天的热起来,这路的买卖简直是送上门的钱,贾琼便动了制冰的心思。
说难也不难,硝石制冰法,自唐朝便已经广为流传,甚至有了冰酥(冰淇淋)。不过战乱与私欲,此等法子已经绝迹民间,宫中有没有贾琼不知,但贾家没有。
这事问贾宝玉问出来的,他要说没有,那真是没有。别小看了宝玉,能自己研制胭脂的人,动手能力也是极强的。
傅试送来的冰块,除了用在贾敬身上外,正好用来做冰窖的降温计,还能遮掩制冰的来路。
喜儿作为入画的哥哥,入画又是惜春的亲随,在贾琼无力分身的情形下,可堪一用。
至于金荣么,就是个卖苦力的主儿。
当晚安排好贾蔷守灵之事后,贾琼裹着一身棉衣下了冰窖,把金荣买来的硝石倒进了一个个水桶中,金荣卖力的搅和起来,能有一个时辰后,冰窖里传来惊呼。
贾琼裹着大衣笑呵呵的出了冰窖,溜溜达达回了偏房。
入画依约又来上药,贾琼才对入画说完整了自己的计划:“多出来的冰,还是卖掉的好,但不能让旁人发觉,而我又不能出面。妹妹那里有没有得用的人啊?卖掉的钱也先放在她手中,我不能留。留着是祸害。”
入画回去后悄悄告诉了惜春,惜春先是惊讶,后是苦恼,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身边除了奶嬷嬷便是丫鬟,连个外面走动的小厮都没有,去哪给哥哥找人卖冰啊。
思来想去,忽的一下站起了身,命丫鬟们出去叫车,她要回大观园。
尤氏遣人来问,惜春用择床遮掩了过去。
回了大观园后,卸了素装,便去了稻香村,能在外面有亲戚帮忙的人,除了三姐姐探春外,就属珠大嫂子李纨了。
你说薛家也行?
呵呵,小惜春的眼里,从来没有薛宝钗。
倒不是瞧不起她的家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不是吗?是瞧不起她们一家子的做派。
又不是在京中没房没地没生意,眼巴巴住了好几年,赶都赶不走,要说不是冲着宝二奶奶位子来的,谁也不信。
所以任凭薛宝钗情分再高,单凭这一点,她也很难挽回自己在这些小姐妹心中攀高枝的样子。
李纨正听儿子贾蘭絮絮叨叨白天的事,见惜春跑了过来,有些奇怪,打发儿子去睡觉,搂住了惜春问她根由。
惜春有所选择说了要卖冰的事,但未提是贾琼制的冰,只说是顺天府给送来的,以后还有,虽然不多,但足够用。
李纨呵呵一笑:“认下了?”
惜春使劲点点头。
李纨也替惜春高兴,宁国府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自一清二楚,何况还有儿子做她的内应呢,很多惜春都不知道的事,李纨已经统统知晓。
也感叹,真是十年磨一剑,贾家还是有底蕴的人家,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一位就能堪大用,虽说有些仇怨,但随着贾敬的死,再过些时日,也就烟消云散成为一段隐秘了。
“他与你说的?”李纨问。
“是呀,哥哥还说挣来的钱都放在我这里呢。”
“真好,四妹妹也是个有人疼的孩子了。嫂子答应了,帮你挣这份嫁妆!”
惜春红起了脸蹭在李纨怀里不依,正玩笑间,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哟,我来的不巧了,等四妹妹撒完娇我再来吧。”
惜春冲来人一皱鼻子:“林姐姐去哪儿都巧的很,不信你去宝哥哥那院瞅瞅,一准有个让你还说不巧的人在!”
来人正是林黛玉,一白天除了去王熙凤院里说了说话,就没见着三春和宝玉,好容易她们都回来了,却个个累得歇下就睡,自己不好打扰,只得来找李纨说说话。
李纨没去宁国府,是因为她是守寡之人,每逢家里有红白事,她便隐身,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只有老太太点名叫了她,她才出现在人前,平日里就守着这些小姑娘们顽,更多时,是在教导儿子读书。
林黛玉岂能让惜春说嘴:“去那里做什么?看她绣花,还是看她送药?还不如来看看大嫂子哄孩子有趣。”
“我才不是孩子呢!”十二三的年纪,最怕别人说是孩子,自以为长大了,却不知还有稚气未脱。
林黛玉靠在内室的门框上吃吃的笑:“那你倒是从大嫂子的怀里出来呀,难道,是怕自己走不稳,会跌一跤。”
惜春跳起来冲向林黛玉,被黛玉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喊了一声大嫂子救我,就藏在了李纨的身后。
好一阵闹过后,李纨拍打着她俩训道:“都是蘭儿的姑姑,要蘭儿瞧见了你们这样,倒是羞不羞。我养个蘭儿还不够累的么,还得养着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妹妹,快快离了我这玩去吧,让我也早早歇着。”
“就不走,大嫂子还没说找谁帮我呢。”
林黛玉咦了一声:“四妹妹可有了难处?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还能帮衬些。”
帮衬些,是给钱的意思。
林黛玉素来大方,姐妹们之间要是一时手紧,她想着法子也会送过去给她们,只是不被常人得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