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敲响工坊的大门,清脆的开门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不是说就当自己家一样嘛,没事就别敲门了,钥匙都给你挂着呢。”
屋内传来了导师熟悉的嗓音。
看来导师现在心情还算好。
松了口气,我推门进入。
浓烈的花草香扑鼻而来,呛得我连咳几声,这才能眯着眼,透过漂浮在屋内的薄雾望向屋内。
这是一间相当有魔女风格的工坊建筑。零散摆放在各处的素材、药罐与写满公式的图纸几乎随处可见,还有少许正在被小火慢炖的试剂瓶正悬浮在半空之中,沸腾的药液在自主转动的搅拌棒下旋转出规整眩目的圆弧,等待添加的素材则排着队,依次跃入坩埚之中,彼此混合后便引发了新一轮的嗅觉冲击。
而在工坊的深处,有着一头银白色及腰长发,身段修长柔美,毫不在意地裸露出大片肌肤的年轻女子正仰躺在透明柔软的水床上,手中高举的素白板子内间或传来陌生的哭泣与对话声。
“导师,我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了。”
大门在身后闭合,我试探着同她搭话,一边小心地避开地上散乱的各种事物,在工坊内寻了处勉强能坐下的空椅。
然后一抬眼,便撞进了那双灿金色的眼眸深处。
“怎么了?”按捺住突然吓漏了一拍的心脏,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发问。
“嗯嗯,怎么说呢,明明不过是一个月没面对面见过我亲爱的弟子,结果发现,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你一遍呢。”
随手抛开手中的事物,素白的板子在半空倏忽分解作细碎的流光融入眼前女子的体内,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宛若化作一条流光的丝带绵延身后。
周边的杂物自行避开她的行径方向,一路延展向前。
心底的警铃骤然敲响。
下一刻,就像是经过再编辑的影像胶片,导师猛地逼至近前,近到我几乎可以感受到有轻微的鼻息在近前拂过,像是在嗅探什么,又或是想要窥清名为[尤米]这个存在的内里,双眼直直地同我对视着,撑在身后桌沿的手臂虽然纤细素白,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猎物反抗的强硬意味。
“我亲爱的弟子啊,”导师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柔媚,明明充满了诱惑的味道,我却恍然感到有锐利的杀气抵至喉颈,“这才几天没管你,就开始到处放荡了啊?”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在我的辞典里从来都没有‘到处放荡’这个词。”我赶忙举手投降,“其次,导师不也是一直在注视着吗?我最近大部分时间都缩在了箱庭内偷闲,哪都没有去过。”
“可你前天不是出门了吗?”
“那是因为被拜托了帮忙。”
怎么感觉像是在哄病娇女友似的,明明是年岁比我大不知道几轮的导师。
狐狸般地眯起眼,导师似乎沉思了很久,终于将我从桎梏中放开,然后嘭地一下直接化身为仅有我半身高的幼女,爬到我腿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真不好玩。明明剧里都说了,只要这样做就能让那些花心的男人一边乖乖跪地求饶,一边将自己犯下的花心之罪一五一十地全吐出来,怎么到你这和块油盐不进的木头似的。”幼女导师后仰起头望向我,随手将头发甩了我一脸,“还没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有意思。”
我当初还以为是不小心栽进哪个妖精窝了呢,怕还来不及。
不过,既然导师没有继续追究,看来暂时是安全了。
我在心中稍松一口气,继而有些哭笑不得:“导师啊,那些狗血剧都是故意唬人的,全是为了收视量捏造的剧情,信了里面的逻辑才叫上当呢。”
话到这里,我大抵也明白了刚才那幕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多半是我这位时常不着调的导师,看多了现下在诸多女性学员中流行的狗血影视剧,因而轻信了其中的逻辑,想要拿来捉弄我吧。
我也曾在娱乐的休闲间隙瞥过几眼,略有翻过最出名那几部的剧情,只觉得提不起劲,远不如对抗性竞技来得有意思,没看多久就切走了。
好在这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作为冠戴全知之名的魔女,导师向来都无法直接分辨出一件事的正误,只能将所有的观点先行囫囵地吃下,再结合多方面的因素与影响进行判断,做出最为适合转述给对应听者的结论。
就犹如一个悖论,一个人知道的东西越多,那他能够知道的东西也就越少。
对于人来说,这一点委实显得有些麻烦,因而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时候,导师多半也会做出些丢掉脑子的举动。
全知的代价既是无知。
我向来认同导师的这一句话。
就犹如[万物书库]的对立面,是名为[愚者的幕布]的双生权威之物。
“嗯,不过,还是有一件事希望你能解释一下,我亲爱的弟子。”
在我走神的时候,安分地坐在我怀中的幼女导师再次狐狸般地眯起了眼睛。
她轻语道:
“方便同我介绍一下,最近新入住你箱庭中的那几位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