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小郎君不顾而苟活,我等在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老家主。”
崔澈环顾着周围护他之人苦苦哀求,甚至还有人伤心抹泪,他一一记在心中。
澈哥儿平素对待奴仆很是宽和,别说虐待奴仆了,哪怕犯了错,都是摆事实,讲道理,再处以相应的责罚。
也许是经历过文明时代的教育洗礼,崔澈将奴仆们当作人来看待,而不是家畜。
与他同往长安的那一百余名奴仆、婢女对此感触最深,故而其中被调入百人卫队里的三十余名家奴愿意为他死战。
‘看来我做人也没有那么失败。’
崔澈心中感慨一句,随即对将信将疑的崔路喝道:
“还愣着作甚!等周军入城,你以为这份功劳还轮得到你,有的是人想讨好丞相之子!”
崔路闻言,大惊失色,赶紧让人往周营报信。
韦孝宽并未参与北城争夺尉迟迥的战事,他为了分润功劳,甚至自请监军,又怎会再出这个风头。
但听闻亲信来报,有人捉拿了崔澈,献城来降,还是诧异不已。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崔澈一直都是自己人。
韦孝宽命本部入城接管城防,又交代亲兵统领将崔澈押来,强调自己要的是活人。
在等待崔澈的时候,韦孝宽也琢磨出了崔澈为何不表露身份。
若是将真实身份公诸于众,无论对杨坚,还是对崔澈本人,声誉都有影响。
崔澈与杨广演那场戏的时候,天元皇帝可还在世,如果那时候杨坚就急着往尉迟迥麾下安插崔澈这颗暗子,岂不是表明杨坚蓄谋已久。
当然了,杨坚也确实蓄谋已久,这不是秘密,但不能公开来说。
至于崔澈,无论如何,这种事情传出去,名声肯定不好听,毕竟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崔达拏诚心诚意接纳了他。
韦孝宽跨坐在战马上遥望北城战事,而崔澈则被背缚双手,站立在马下,这便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对于崔澈来说,略显尴尬。
“松绑。”
韦孝宽吩咐一句,亲兵统领即亲自上前为崔澈松开绳索。
又有人呈来笔墨,韦孝宽对崔澈道:
“将你悖逆之事自书于纸上。”
崔澈知道韦孝宽的目的,他活动了下肩膀,以左手执笔行文,文中自认罪行。
崔达拏虽然名为长史,但都是自己为尉迟迥打理后勤,万般罪恶皆与崔达拏无关。
韦孝宽看着那熟悉且拙劣的左手字,再无任何怀疑,他收好了认罪书,假作惜才道: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干,他日必为栋梁,可惜可叹,竟然从贼。少年人难免行差踏错,今日我不杀你,且随我回长安,是生是死,自有陛下定夺。”
小皇帝又能拿什么主意。
一旁正等着韦孝宽夸赞的崔路目瞪口呆,难不成这崔澈还有活命的可能?!
崔澈当即向韦孝宽称谢,随即回头朝崔路浅浅一笑,但那笑容却让崔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