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都料定皇帝必会发作一番,痛骂太子一顿也都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皇帝居然开口就是诛心之言。
朱棣此言一出,朱高炽立即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不自在,身子越发往下弯了弯。
杨士奇等人不免为太子捏了一把汗,但有一人此时却甚是称愿,那就是汉王朱高煦,他的嘴角呈现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弧线。
见众人都不说话,朱棣缓缓开口了:“朕每日四鼓就起床,天不亮就开始办事,上朝办了一上午的事,议了一上午的政,中午草草吃几口饭,又要查阅典籍纠正得失,下午又召见臣子,跟臣子们议事议政,晚饭都是边议政边吃,甚至有时候连晚饭也顾不上吃,草草吃过几口饭,朕还要办事到深夜,至少要忙到初更以后……”说着,朱棣不免有些伤感,“你们跟随朕多年,你们说说,朕是不是这样?”
殿上都是永乐朝老臣,朱棣励精图治一心求治,拼了命的办事理政,众人都是亲眼所见,听朱棣这么说,众人都想称颂几句,可朱棣一向最讨厌臣子们颂圣拍马屁,所以众人都只说了声“是”,便不再吱声。
汉王朱高煦偷偷抬眼看了看朱棣,又掂量下眼下的局面,他刚才不表态,其实是在琢磨对策,此时已经盘算得差不多了,所以开口道:“皇上求治之心,天下皆知。”
一听汉王开口了,众人都暗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尤其是朱高炽,紧张的又打了个冷颤。
朱高煦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皇上,儿子想为大哥说几句。”
一听这话,众人不免都愣住了,杨荣觉得自己听错了,杨士奇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金幼孜下意识的看了眼地面的阳光,今天的太阳也不是从西面出来的呀。
朱高炽更是一脸迷糊的看着弟弟。
朱高煦朗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办事还能不出点纰漏?”
朱高煦的话着实给众人都整不会了,替太子说好话这种事,若出自旁人之口,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从汉王嘴里说出来,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众人都以为汉王要转性之时,朱高煦突然提高了声量:“但话又出来,出了事咱们也不必讳言,错了就是错了,太子本就不同意迁都到北边来,对漕河上的河务,原本就没有对其他政务那么上心,也不如其他部务熟悉。”
众人原本都低头看着地面,此刻不自觉都抬眼偷偷看汉王,汉王话里话外,明显在指责太子对河务不上心,这才致使漕河有如今的局面。
众人这才明白,朱高煦哪里是要为太子开脱,刚才那几句话貌似的好话,不过是欲抑先扬的铺垫而已,经过那两句铺垫,最后放出的话,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利剑,正刺中心窝,比直接攻击更有杀伤力。
不过众人还是对汉王公然攻击太子感到意外,汉王觊觎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暗地里给太子挖坑使绊子也不止十次八次了,但像眼下这么在朝堂上公然攻讦太子,倒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