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猛地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三万,不过三万而已,就算是丹巴旺堆来了,将那七万多乌斯藏都司的将士也带来了,那也不过十万而已。
十万,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京中五军营就留有七万多的将士,他们之前是直隶中军,不归任何人直接管辖,每每临战的时候都是老爷子临时指定将领。
对!五军营可信!可是才七万……
七万……七万不够……自己这个堂弟从永乐八年开始就连续征战超过十年,不仅作战经验丰富,其麾下的将士们也都是虎狼之师……
七万不够……不够……
对了!还有备倭军!山东的备倭军还在!还有边军!边军也可以!
大宁、开平两卫!长城内都有人!虽然需要时间去调遣,但是只要自己不死那就还有机会!
对!对!对!
他不敢杀我!不敢杀我的!杀了我他就是谋逆!谋逆是坐不上皇位的!
坐不上……
!!!
正当朱瞻基还在疯狂的胡思乱想时,一阵温热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愣愣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和尸体……
孙绍宗……那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二舅子……死了……就这么死了……在祾恩殿……在老爷子的灵位之前……被杀了……
朱瞻基愣愣的看着手持马刀,缓缓起身的堂弟,脸上的表情全是呆滞。
滴答……滴答……滴答……
朱瞻壑手中的马刀滴落着鲜血,本应该是微不可察的声音,但在这一片寂静的祾恩殿中却显得那么的刺耳。
丹巴旺堆看了看自己腰际那空空如也的刀鞘,再看了看世子殿下手中的马刀,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而在他身旁的张升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朱瞻基的亲舅舅,他是很希望朱瞻基能够幡然悔悟的,因为只要朱瞻基能够幡然悔悟,那一切都还有得救,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的亲外甥。
但是……
所谓烂泥扶不上墙,他不知道当初那个被世人称道,英表出奇、天资粹美的好圣孙哪里去了。
撩起衣服下摆,张升缓缓地跪倒在地,既是在跪拜朱瞻壑,亦是在跪拜上面的那个孤零零的灵位。
唯独,不是在跪朱瞻基这个皇帝。
然而。
当啷……
清脆的声音响起,张升猛地抬起头,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看向了朱瞻壑。
带着满满的失望,朱瞻壑缓缓跪在地上,再次对着老爷子的灵位三跪九叩。
起身,离开。
丹巴旺堆深深地看了一眼呆坐在地的朱瞻基,转身跟着朱瞻壑离开了。
出了祾恩殿,朱瞻壑缓缓地抬起头,感受着阳光的刺眼,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住那刺眼的阳光。
守在祾恩殿外的世子护卫和腾骧四卫在听到开门声后,都是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来,但在看到朱瞻壑……以及朱瞻壑那纯白孝服上的点点红色后……
腾骧四卫的第一反应就是抽刀暴起,想要冲进祾恩殿,但世子护卫的反应却比他们快多了。
不过,世子护卫的反应虽然很快,经验也老道,但毕竟是腾骧四卫,是皇帝的亲卫,也是贴身侍卫,若是能力一般的话,他们是担不得此等重任的。
然而,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冲突并未发生,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所有人都跪伏在地。
祾恩门下,一道身影缓缓地走了上来,唯有她,可以让这等局势都平息下来。
朱瞻壑收回挡着阳光的手,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抹身影,直到那抹身影停在他的面前。
“大伯母……”朱瞻壑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谢谢……”如今已是皇太后的张氏眼泛泪花,双手拱合在前,缓缓躬身,竟是跪了下来。
“大伯母!大伯母!”
朱瞻壑慌乱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搀着张氏的小臂。
“不可,不可啊……”
“不,你当得……”张氏缓缓低头,其坚决之意可见其表,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给朱瞻壑行了个礼。
朱瞻壑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收回了双手,看着自己的大伯母、现如今的皇太后,郑重无比地给自己行了一个礼。
朱瞻壑微微低头,双手拱合在胸前,缓缓的叩在地上,还以一礼。
扶起张氏,朱瞻壑对其微微欠身,以表歉意,随后微微退了两步,以表敬意,最后才移到旁边,在最边上的位置朝着祾恩门的方向走去。
对于自己这个大伯母,大明现如今的皇太后,朱瞻壑是佩服的,也是尊敬的。
朱瞻壑佩服的人不多,尊敬的就更少了,可能整个顺天府,现在仍旧还在的,再算上已经离开的,能让朱瞻壑佩服加尊敬的,可能也就三个人了。
可惜,这三个人中,现在就剩下这个大伯母自己了。
朱瞻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南方。
顺天府虽然在天寿山的南面,但相距百里之遥,朱瞻壑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座城。
不过,看不到没关系,并不妨碍自己改变他。
“朱平。”
朱瞻壑轻轻地开口,早在出祾恩殿之时就跟在朱瞻壑身后的朱平快步走了上来。
“去吧,按照原定计划。”
“是!”
一匹匹健马载着一个个人,有的朝着南方,有的朝着东南方,有的朝着东方……
宛若,散成满天星。
祾恩殿内。
张氏轻轻地坐在了蒲团上,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自己儿子的脸颊。
但是,尚在神游天外的朱瞻基在察觉到了有人触碰之后猛地一惊,手脚并用地退出去了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