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之所以如此痛快的就批了礼部的申请,原因其实就只有一个。
这次科举的规模远胜从前,可以说是永乐一朝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科举,因为新税制的实行让很多人丢了乌纱,甚至是没了性命。
不过这不是夏原吉关心这件事的原因,他之所以如此上心,主要是源自于三天前的一封奏请。
云南吴王府发来奏请,说是云南正在进行改革,云南各地大部分的土司都被拿掉了,现在正值缺人之际,所以特地奏请朝廷遣派官员,填补云南的空缺。
这次科举的规模本来就很大,又赶上云南需要人,夏原吉自然就很上心了。
别看现在的朱瞻壑已经不在倭国了,但这个人的影响并没有消失,每年仍旧会为大明带来最少两成的赋税收入。
石见银山是個可持续性,而且时间很长的宝山。
皇宫,乾清宫。
夏原吉坐在朱棣赐的座椅上,看着面前的折子。
这不是奏请朝廷遣派官员去云南的那封折子,而是另外一封,但也同样是云南那边呈上来的,只不过没有在早朝上宣读。
奏折第一排就只有四个大字: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废除西南各部少数部族的土司制度,改为由朝廷派遣官员治理的一种政策。
土,指的是土司,这个不用多做解释。
流,指的是朝廷派遣的官员,因为主张是让外地的官员治理少数部族,且定期更换,所以被称作是流官,也就是改土归流的流字了。
这就是朱瞻壑解决云南根本问题的办法,因为之前沐家在接管云南的治理工作时选择的是最快捷的办法,也就是保证土司的利益,让土司听话。
这就导致了云南虽然是归属大明了,也接受大明的统治了,但实际上根本的制度并没有什么变化,一旦以后大明的内部腐败,云南就是第一个暴起反抗的。
“你怎么看?”朱棣轻轻地敲着龙椅的扶手,看着面前的夏原吉。
姚广孝深居天界寺,除了僧录司之外的事情几乎不会插手,金忠又于今年四月病逝,这就让朱棣没什么能够在私底下谈论事情的人了。
不过总是会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谈论的,这也就导致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和朱棣谈论这些事情的人。
在姚广孝深居天界寺、金忠病逝、文渊阁又出了那么大的弊病之后,朱棣下意识地选择了夏原吉。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才促使他定下了这个人选的。
永乐大帝,终究还是被情感给左右了,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
“于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儿。”夏原吉斟酌良久,才开口说道。
“世子殿下说的没错,有安南的前车之鉴在,如果云南的土司制度不废除,迟早有一天会步安南的后尘,这与我大明不利。”
“此前,世子殿下提出了新的税制,云南也第一个开始实行。”
“和我大明的官绅一样,土司也是新税制实行中为数不多的受害者,在加上土司制度害人不浅,所以世子殿下就趁此机会想要一举解决。”
说到这里,夏原吉就停了下来。
他只是个臣子,能说的话不多,说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再说的话就是逾越了。
其实就算只是说到这里,夏原吉还是逾越了,因为他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朱瞻壑的偏袒,基本上每句话都是在阐述朱瞻壑这么做的优点,却对缺点绝口不提。
比如说,一次性处理太多的土司有可能会导致暴动。
比如说,一次性空缺太多的土司会导致大明官员青黄不接。
比如说,改革之后的云南,怕是朝廷就做不了主了。
人都是有情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例外,而有情感就代表着这个人不是绝对公正的。
就好比史书,种花家的历史一直都是当朝修编前朝的史书,在这种修编史书的人是推翻前朝统治的这种情况下,不公正就是难免会存在的问题了。
至于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怕是也就只有亲历者才会知道了。
“所以,依你之见,可行?”朱棣沉默良久后才开口。
“陛下!”夏原吉站了起来,低下头,拱起双手。
“新的制度必定会伴随着阵痛,但这等同于刮骨疗毒,利大于弊!”
……
暹罗,底马萨司。
和以前总是跟随大军走在第一线不同,这次的朱瞻壑遥遥的缀在大军的后面,因为这次灭暹罗的主角注定不会是他。
“有多少人了?”朱瞻壑随口问着身旁的胡穂和金涯。
胡穂自从被调到云南之后闲了好几年,因为那个时候正赶上朱瞻壑远征倭国,没有时间去搭理他。
后来,随着金涯的到来,朱瞻壑才想起了还有胡穂这么个人,这才让他们去了安南,协助户部官员将那些流民给登记在册。
再后来,金忠病逝,金涯回京奔丧,不久前才返回安南。
“回世子殿下,就目前登录在册的人数来说,已经有七万六千七百一十二名男孩,三万一千一百零二名女子了。”
胡穗的记忆力很是不错,亦或者可能是他做事比较上心,在自己所负责的这件事上,他把数据记得很清楚。
“趋势呢?”朱瞻壑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个数据,他有些不太满意。
“趋势还好。”胡穗翻了翻手中那像极了账本一样的东西。
“最开始在八百大甸司的时候有很多人都畏惧我们明军,这应该是殿下所带来的,所以当时愿意听从我们调派的暹罗百姓并不多。”
“不过后来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好了,毕竟从八百大甸司到这底马萨司,我们并不针对百姓,只有那些进入暹罗军队与我们大明对抗的人才会丢掉性命。”
“最初一个县城只有百余人愿意报名,而现在,就这底马萨司而言,参与报名的无家女子和男孩能够达到三成左右了。”
“那还挺好。”听到这里,朱瞻壑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我已经派人传信回去了,后续的补给会跟上,好好的对待这些已经报名的女子和孩童,就当是立个标杆吧。”
“好的。”胡穗闻言掏出笔舔了舔,借着口水侵染了笔尖上的余墨,在手中的名册上写了起来。
“金涯,你呢?”朱瞻壑转头看向了左侧的金涯。
对于金涯,朱瞻壑是真的想好好培养培养的,因为金涯的遭遇还的确是挺让人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