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行事周到的李俶早早就等在了靖安司门前,同来的人中还有元真。
元真自咸直公主死后就一直陪伴在寿王身边,后来又随寿王在北郊守陵,近日才返回城中,同为瀚海军的他自然愿意为凉王送行。
一行人驱马出开远门,同行的大多是与李俶年纪相仿的贵胄,个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这时候凉王他们还没出城,所以众人在野地上交谈赛马,有两人还对起了枪术,力有不逮却招式华美,想必是请了名师指导。
长安的纨绔公子哥虽也逛平康坊,不乏熬鹰斗犬吃喝玩乐,但尚武这件事上倒也没得指摘,喝着参汤吃着补丸,论武力自是寻常人家望尘莫及。但凡出自豪门氏族的子弟,都做着北拒突厥西平吐蕃的英雄梦,这恰恰是后世那些二代们无法比拟的。
张不良与元真席地而坐,边闲聊边小酌绿蚁,李俶上前搭起话来。
“张都尉,那日你们在擘风谷遇袭,凉王拔出赤殇刀是怎样的场面?”
张不良微微一笑,简言两字:“拉风。”
“拉风?何意?”李俶确实听不明白,一旁的元真倒是耳濡惯了。
“就是很厉害。”张不良解释道。
“厉害自然是厉害,就是有多厉害?”李俶满眼的期待。
张不良沉吟片刻,笑问道:“见过玄武门上那道痕迹么?”
“见过,每年去北苑围猎都会瞧上一眼。”李俶神往道。
“就似那一刀的厉害。”张不良言简意赅,其实他就是懒得像个评书人绘声绘色说一遍。
李俶其实听擘风谷那一战不下十遍了,凉王拔出赤殇的那段他自己都能演了,但多数是听那些千牛备身回忆,过程显然已经被添油加醋,所以逮住了张不良这个亲历者,他很想知道真实的经过。
不过张不良虽说得简略,但是李俶已经心领神会。
李俶应该是他们李家最念赤家情分的人了,坦言李唐能平定天下,少不了赤家和赤雪军镇守北门,要知道那时候的突厥正值最鼎盛,最精锐的控弦战士不下二十万,要不是赤雪军将他们身高超过车轮的都砍了一遍,哪有李唐建国之初的安稳。
而就算大伤了元气的突厥,还能逼着太宗李世民许下渭水之盟。
李俶说,就算天下不知赤雪,他们李家最该牢记于心,代代相传。
就在他们聊着赤家,凉王携众出城而来,赤慕烟一袭红衣写意,完全成了张不良的焦点,只是想起她在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张不良内心唏嘘不已。
“什么时候来北凉?”凉王问向张不良。
“一定会来。”张不良郑重行礼,埋着脸百感交集,北凉随时能来,只是来能又能怎样。
“可别食言了。”凉王拍拍张不良的肩,意味深长,最后回了车厢。
以李俶为首的一行人原地行礼,凉王携众往西而去,独眼的尉迟盖骑马走在马车边,对着车厢里的凉王好奇问道:“将军,你对张不良那犊子是不是太……”
凉王眉开眼笑,那张饱经风沙的脸庞灿烂无比:“自家的犊子能不护么?”
虽说瀚海的兵是自家的兵,可尉迟盖总感觉凉王有深意,这时候西风席卷整个雪野,而凉王也趁机对尉迟盖说了一句话。
听闻这句话的尉迟盖不知是否被风沙迷了眼,竟老泪纵横起来,情不自禁呢喃起来:“郡主啊郡主……”
送行的这边已经齐齐上马,根本不知凉王对尉迟盖说了什么,见他们渐行渐远消失在天地间,李俶又独自下马默默地再次作揖,无关乎凉王知不知道,只求得自己心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