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笑了笑,仰起脖子把剩下的面全巴拉进喉咙,咽下去后说道:“你刚从寿王的案子里跳出来,怎么又往这案子里跳?”
“不过你有绣衣卫的附身符,倒是不怕了,现在是个普通的绣衣卫,还是直指了?”
张不良一惊,他裴少卿怎知自己身份,昨日在正堂杨钊说的清清楚楚,绣衣卫百虎之下不可私露身份,违者夷三族,见者死。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记录在直指簿中,又是谁敢蔑视律法透露给他的?是太子,还是大理寺的人?
裴少卿起身把碗放回食盒,将张不良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别紧张,这里只有你我,何况这种程度的事,我能猜的到。”
张不良信以为然,回答起刚才的问话:“我只是跟这几个乞儿相熟,过来看看。”
“有什么发现么?”裴少卿一提到案情就认真了起来。
张不良摇了摇头,这一刻,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能告诉裴少卿乞儿们是因什么而死,且不论自己的读心术该不该暴露,玉佩和卷筒已经被抢回去了,单凭他的一句说辞谁人会信,又谁人愿信?无论是寿王遇刺案,还是眼前的乞儿案,它们背后一定有巨大的漩涡,这个时候不能犯错更不能暴露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等到认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为止。
裴少卿原本就没什么期待,他转身望着两个仵作抬着尸体,叹了声气,显然他的内心也是同情这几个乞儿的,只听他缓缓说道:“刃如蝉翼,剑身三指有三,很少见,不像是关内或中原的软剑。砸头用的是暗劲,这本事长安城里可没有,换成一头牛也得五脏俱碎,不过我在剑南道已经见识过了,如果猜的不错,这帮人来自昆仑山。”
此时的裴少卿视线穿透雨幕,右手紧握腰后刀柄,身上杀气升腾,骂道:“这帮昆仑山的杂碎,从剑南道到长安,可是足足背了几百条人命!”
张不良已经骇然,没想到乞儿们的死与挖心案有关!那他们是从哪得来的玉佩和卷筒?这两样东西应该对某些人十分重要。他对裴少卿有种莫名的信任,所以搭话道:“我听杨钊说起过,是不是挖心案!”
裴少卿眉毛一挑,咧起嘴来,挖心案在长安闹得满城风雨,圣人即没有让右相的御史台插手,也没让与太子关系融洽的金吾卫协助,单单让大理寺负责追查,可从张不良当下的话来看,他不禁问道:“你们绣衣卫也在查挖心案了?”
这种事应该迟早会知道,所以张不良点着头“嗯”了一声。
裴少卿嘴角咧得更高了,饶有兴致的问向张不良:“那不如你同我一起查案,如何?”
张不良微微一笑,直言道:“这里是修正坊,这里发生的案子不归我管,挖心案更是你和杨钊该操心的事。”
裴少卿两手搁刀,移步走入雨中,再向外殿走去,口里说着:“你不怕死,你也不怕他们,你就只想好好活着?”
裴少卿还记得这句好好活着,他理解,所以不强求,所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张不良也跟着往外走,当他身处雨中时,抬头望天,空中的乌云犹如巨大的漩涡,自己好像就在它的阵眼,而身周的巍巍长安城,宛如寂静潜伏的巨兽。
他也在耳畔回响起裴少卿说过的那句话。
这长安城就像一只凶兽,要么被它吞食,要么就自己变得跟它一样,这样才能活在这里,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