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纵从迷迷糊糊中苏醒,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床帐。
“这里是?”
他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怔怔地望着印象里熟悉而却陌生的环境,喃喃自语道:“看起来并不像是病房啊。”
接着,他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微微叹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
过了一会儿,他回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在玩蹦极时,他不小心从悬崖上跌落下来,却好似灵魂出窍般,诡异的目睹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砖头,直直地冲向地面,然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像摔碎的西瓜四分五裂。
从万丈高空摔向深渊,这对于任何一个肉体凡胎之人来说,都是必死的。
但此刻,他看起来不仅没有摔死,身体也在逐渐康复。
古香古色的房间内,光线明灭,阴沉而昏暗,摆放在床榻旁一个巴掌大小的紫金香炉,烟丝袅袅,释放松木清香。
青蓝气旋如云如雾,萦绕在床帐周围,缓聚缓散。
望着熟悉而陌生的环境,谭纵掀开被子,一只手支撑着床面,颤抖着坐起身,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绷带缠绕的脑袋。
这是他迄今为止,幅度最大的运动,以至于他的脑袋隐隐作痛,大约是昏迷了很久,与身体之间还无法很好的协调。
谭纵,我叫谭纵,我的真名就叫谭纵。
“除了在梦里……”他坐靠在床上,神色略显阴郁的心想。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的香气馥郁醇厚,令他感觉到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暖流涌过自己全身。
这神秘的松木清香,令谭纵的精神开始逐渐恢复,他平复狂乱的心跳,手扶额头,试图忆起更多梦境的内容。
再度打开脑海深处的回忆,对他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如跌深渊的恐惧,使他每当回想起来,都疼得睁不开眼,几度失去意识。
但在紫金香炉散发出的不知名烟雾的辅助下,他还是坚持理清了自己混乱如麻的思绪,以及……自身的处境。
谭纵回忆起了自己不断下坠的经历:
身体摔得四分五裂,却让他仿佛经过了好多个世纪。
虽然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雾气,看不清地面究竟有多远,但他却可以深刻的感觉到,自己掉落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只是不知道下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黑暗就这样在他周围晕眩地旋转,在他耳际怒吼,他的身体也因此越掉越快,朝地面急速扑去。
地面变得更近了,虽然依旧遥遥无期,仿佛相距千里,但总是近了些。
置身半空又暗又冷,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唯有恐惧如同利剑般刺穿他的心脏,让他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然后,他猛然间看到两团翻滚涌动的漩涡,从灰雾弥漫的黑暗中浮现,各自闪耀着金色和银色的光辉。
这宝光八角垂芒,呈流金霞彩之状,仿佛黑暗中拯救他的曙光。
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展四肢,就好似不会游泳的溺水者一样,在半空中挣扎着,扭转急速下坠的身体,一股脑的扑到了其中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漩涡之中。
刹那间,他的眼前一黑。
伴随着环绕周身的黑暗消失,他的视线豁然开朗,看到了白雪皑皑的连绵峰峦,银色河流在深绿色的树林中留下蜿蜒丝线。
他忍不住往下看,突然意识到,自己仍在急速下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撕裂,要强行与躯体分离。
而地面正朝他迎面袭来,整个世界摊在下方,如同一幅五颜六色的织锦,让他甚至因此暂时忘却了恐惧。
这可怕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因为一场意外穿越了。
周围古典的房屋、精致典雅的屏风、桌椅板凳,都给他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好似向他证明这个荒谬想法的准确性。
谭纵下床,赤着双脚,踉跄地走到窗边,推开典雅精致的木质窗扇。
房间萦绕的迷雾消散,明媚的阳光宛如利剑般投射进来,猝不及防间刺痛了他的双眼,令他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了一下。
待适应明亮的光线后,他双手紧紧地抓着窗棱,强忍着内心尚未消散的那种对高空的恐惧感,俯身从窗口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个个鳞次栉比的院落与园林,还分布着池塘与山石,美轮美奂地在眼前延伸开去。
他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视线眺望远方,还可以看到小运河里的绿水和蜿蜒的碎石小路,以及两座长满青苔的拱桥。
一叶蛇形小舟出现在桥梁下方,船夫站在高高翘起的蛇尾巴旁撑蒿,推动小船缓缓前行。
没有群演,没有穿帮镜头,没有高楼大厦,亦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特征。
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破灭。
谭纵缓慢地收回目光,垂眼看了看两只略显苍白的手。
这双手也变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片刻,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在桌椅前坐下,盯着生有四只玲珑小足,当中置有一把淡青色灵草的小香炉,怔怔出神。
随着灵草的燃烧,一缕缕青蓝色的雾气袅袅升起,满室飘漾起沁人的松木清香,使他渐渐沉浸在了梦境中的回忆里。
在现实世界,他不过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年幼时,家境贫寒,却不知上进,贪玩误学,缺乏志向。
长大后,又时常寄情于山水之间,蹉跎人生二十有余,多年八方谋业,东奔西跑,再回首已过而立之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但他这番处境该作何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