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泰,你考虑得很周到,海关的事情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尽快拟一份规划给本藩就好。”郑成功又点了点头,郑泰作为海上贸易的负责人,具体的工作不止这些。
“还有在两个公库之外,筹建钱庄,发行复国债券,以及在九龙江沿岸寻找土地设置民用工坊的事情,若是一时忙不开,那便也拖一拖,这些事情都出不得疏漏。只是要尽快按照你的设想交一份规划给本藩。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粤东的战事,各部门不宜临阵大改,等这次西征潮惠功成,又打退了泉州的清军之后,贸易,钱庄,工坊这些事务都需要设置几个相互独立,又同时隶属于一部的机构,由你亲自统领。”
郑泰参与海上贸易多年,郑成功说的这些他基本上都能理解,毕竟,钱庄,股东,海关等制度,许多都能从海贸体系中寻到踪迹。
至于那些改革,虽然他还有些怀疑,但依旧相信郑成功的方向是绝对没错的,只是有客观的困难,他一时无法解决。
毕竟,改革是要钱的,多出来那么多机构,增加那么多官员胥吏,也是要发饷的,洪旭和卢若腾那边还天天哭穷,缴获的银子已经让他们花的差不多了。
只能说,郑军内部的各部门之间,也是有矛盾的,郑泰就不想要屯田和道路水利建设等事务花太多钱,不然他的海贸就得压缩投入了。而洪旭和卢若腾则需要足够的钱来完成建设,没有钱就没有政绩。
但资源是有限的,这是所有矛盾的根源。如果不能抓住主要矛盾,合理分配,便不能越花越多。
“藩主英明,如此一来,下官也能从容一些。现在洪旭和卢若腾花钱如流水,天天催着下官准备好大军开拔的钱粮,可钱货周转哪里有那么快,下官只能和手下人勒紧裤腰带,勉力维持,为此还延缓了山海五商的货款,左腾右挪凑出了十几万两的银钱。”郑泰抓住机会,就赶紧诉苦道:
“但也就只能如此了,若是将公库里的钱都拨给他们了,第二年的货物采购便会受影响,恐怕就会出现一年前海贸收入锐减的情况。这个时候下官和手下人紧裤腰带省下的那点银子,就是杯水车薪了。”
“漳州反攻战”打响之后,郑军虽然连战连胜,但是开支也愈来愈大,从前期的准备到中途攻势扩大后追加的投入,直接导致了永历五年,六年两年的郑氏主导下的对日贸易额由永历四年的一百六十多万两以上下降到了一百万和一百二十余万两。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绝对是没有一点夸张的,好在因为郑成功的到来,“东山大战”最后赢了,不然明郑的损失还将更大。
但漳南六县缴获的物资银两,也不过是能让数万水陆大军安然度过这个冬天而已,民政各部和军队后面战争所需,还是需要郑泰管理的两个公库来供应。
“洪旭和卢若腾那边,本藩会去和他们说的,但军队是咱们的根基,现在突然增加了上万野战人马,还有农兵,确实会比较吃力,但只要打下潮惠,至少粮饷便暂时不会缺了。”
郑成功知道郑泰的心思,对方主管贸易,自然希望自己账上能多留下些钱,有钱才能恢复永历四年的贸易规模,也才能拥有更多话语权。
“藩主说的是,下官一定再挤一挤,大不了就把一些老客户的货款收回来顶一下,那一块也有三四十万两,足够大军西征所需了。”郑泰当即皱眉道,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也还不到那个程度,主要是前期为打造兵甲装备,建造营房工坊购买了大量的原料,又筹备了大军的粮草,以及大胜封赏所需的十数万两银钱,银钱花费的数额才会如此庞大,到了后面大军开拔,再发一次开拔赏钱便差不多了。”
郑成功说着,忽然站了起来,走近郑泰道:“这段时间兄长也辛苦了,既要勒紧裤腰带供应大军,还要处理和红夷的诸多纠纷,若是人手不够,一定要和本藩说,本藩从其他地方给你调派。”
“为藩主办事,为天下百姓办事,那是下官的荣幸,不敢言苦。便是再苦一苦,下官也心甘情愿。”郑泰对于郑成功的动作有些吃惊,心中顿时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甚至是生出了莫名的警觉。
“不可,若是累倒了兄长,便如同断了本藩一臂,本藩到时便只能追悔莫及了。”郑成功微微一笑,但却让人看得胆寒:
“中左所的造船厂,今后就交给洪旭来负责吧,他在民政上有卢若腾协助,反而没有那么劳累。这样兄长也不至于如此辛苦,也才能好好查清各处的账款,免得什么地方出了差池。”
“啊......是,藩主如此安排,正是救了下官的急。”郑泰微微一怔,又赶紧应道,生怕表现出一点不自然,他已经小心翼翼一个晚上了。
他知道郑成功这是要分他的权,同时也是警告。造船可是肥差,如今原料采购,人工调派和资金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每年有近万两银子的回扣可吃。
郑泰和洪旭不同,他的资本积累相当一部分来自监守自盗,在原本历史上,郑成功北伐失败后,对明郑前途感到失望的郑泰直接将自己名下的三十万两白银汇到了日国,以防万一。
当然,这个人是极有能力的,郑成功想要重新培养一个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只能通过完善制度来制约对方,但之后此人若还是死不悔改,他也会亲自处理。
其实,现在漳南各县在洪旭和卢若腾的领导下,建设的效率固然很高,但也都存在一定程度的贪腐,尽管明郑内部的监察体系已经很完善了。
郑成功当然想要铲除和杜绝贪腐,但根本做不到,特别是体系外的腐蚀。供货商通过某些渠道送外宅送小妾给各个部门的主管,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容易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