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安是父亲以前部队战友,在厂里也是上下级关系。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平时多有照拂。听到出事,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萧田野看到那个白色,在昏暗的走廊里甚是刺眼,使劲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母亲扑倒在地上,悲怆而苍凉的哭喊声随着外面一声惊雷,把萧田野的心像是撕成了两半。
那天薛副厂长带着萧田野和薛鹏处理完医院的事,已经后半夜。薛鹏跟着萧田野回家,突然想起什么,把身上的黑色挎包拿下来,交给萧田野,说是当时帮着从厂里带回来的,一直忘了给他。
萧田野一眼就认出来薛鹏递过来的黑色皮挎包,这个包还是父亲得了厂里劳动模范发的奖品。
萧田野接过包,回家郑重的放在桌上,轻柔的掏出里面的东西放在书桌上。包里面红色笔记本,工作笔记、还有父亲的茶壶、一双似乎还有余温的手套。
第二天萧家人决定在厂里举行吊唁,萧长河生前在厂子里很受尊重,很多工友都来送一送这位老大哥。
王顺安夫妻俩帮着把一食堂包了下来,请同志们吃顿便饭。整个食堂,人很多,大家吃的热火朝天。
萧田野陪着母亲回家吃了药,她心脏不太好,这两天又伤心过度。
两人走进食堂大门,萧田野看到吵嚷着吃饭的人中只有一桌子安静且沉闷。这桌子坐着王顺安一家、萧家的孩子、还有薛鹏。那一刻,曾经读的鲁迅那句话像是浮在嘈杂的空中“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后来萧田野知道父亲是在那天开炉炼钢时,吹风机被渣子堵了。父亲身先士卒,抢先去疏导通风口,转炉爆炸,然后生命便停留在那一天。
萧田野多年后想起那些天,记忆很是模糊。生活依旧,只是心里空了一块。很多年后和爱人程予薇说起,才知道人在很痛苦的时候会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至亲的离世,有些人的感受往往不是一下子悲伤不能自已。而是在以后的生活里,看到他用过的毛巾、牙刷;为家人腌的爽口小菜;未完成的工作笔记。这些种种,都像是钝刀子,一下又一下的疼。
逝者已矣,余下的人,日子仍要继续。萧田野将父亲黑包里的东西,给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们看。大家看着那些东西泪如雨下,母亲却摆摆手,声音微弱的说:“这些,你都收起来吧。看着这些个物件,就想起你们父亲,还是不见的好。”
萧田野将红色的软皮笔记本用报纸包起来,其余的也都收到一个木质盒子里,高高置于衣柜顶上。衣柜那里便成了家里谁也不愿触碰的悲伤。看到瞬间苍老的母亲,和哭成一团的其他孩子,知道他的人生迎来第一个艰难抉择。
家里五个孩子上学,刘梅一个人的工资,明显不够。王顺安和薛厂长两人直接找到刘梅,将一沓钱交到她手里,说田野那孩子是块上学的料,得让孩子继续上学。但是被萧田野拒绝,家里孩子多,再说他也想去厂里上班。
高考和到厂里工作,后者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很多年以后,萧田野却对王顺安的一句话记忆深刻:“以后啊,把你父亲放在心里,把我们放在眼睛里。”